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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论艺术

  灵魂总在不断地向前发展,因而它决不会自我重复,而是在每一个行为过程中,力图展示一种全新而更加完美的统一性。倘若我们依据目的采用通俗的作品区分方法,分别从实用和美的角度出发,那么这种统一性在实用作品与美术作品中均有体现。所以说,我们在美术作品中的目标不是模仿,而是创造。画家在风景画中应当表达超出我们已知的、更加美好的创造性。他还应当略去自然当中的细枝末节和平淡无奇,仅仅向我们展现其精神和辉煌。他应当明白自然风景之所以悦目,是因为它所表达出的思想在他看来是有益的: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幅风景当中也同样表现出了他所观察到的那种力量;于是,他就会开始重视自然的表现方式,而非自然本身,并在自己的画作中赞美那些令他愉悦的特征。这样他就能表达出那种阴郁中的阴郁,灿烂中的灿烂。在肖像中,他应刻画人物的性格,而不是面部表情,且必须将坐在那里的人仅仅视为一种内在本质,或一种并非完美的图画或写照。

  我们在一切精神活动中所发觉的删节与选择,除了创作激情外,又能是什么呢?它是一种更高层次的阐释先导,这种阐释会以简单的象征符号教我们传达更为深刻的含义。人除了是大自然自我表现完美的成功之作外,还能是什么呢?除了是比地平线上的各种轮廓更加精细、更加集中的自然风景外,又能是什么——难道是大自然的折中?人的语言及其对美术和对自然的热爱,除了是大自然更为完美的成功之作外,又能是什么?所有空间、形体上的活动让人感到倦怠,略去这些,其精神和道德是否会浓缩成一个动听的字眼,或是最为巧妙的笔触呢?

  而艺术家必须凭借其所处时代和国度的这些象征性符号,将自己更为广泛的涵义传达给同胞。所以说,艺术中的创新总是源自于陈旧。“当代的天才”将永不磨灭的印章印在作品上,就赋予了它一种超乎于想象之外的魅力。只要此一时代的精神实质能够征服艺术家,并在其作品中得到充分的表达,这种精神实质就会继续向未来“未知”、“必然”和“神圣”的欣赏者展示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将这种“必然”因素完全排除于自己的作品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彻底摆脱自己的时代和国度,不可能创造出一种模式,而使自己时代的教育、宗教、政治、惯例、艺术与此种模式毫不相干。尽管他从未如此独具匠心,从未如此执著,从未如此富于想象,却也无法彻底消除自己创作中源头思想的每一丝痕迹。逃避恰好会暴露出自己所想逃避的惯例。他所呼吸的空气以及与自己同时代人赖以生存和劳作的思想,都在强迫他去超越自己的意志,走出自己的视线,去分享这个时代的风格,尽管他并不清楚这种风格是什么。那种在作品中无法避免的风格所表现出的魅力之所以胜过了个人的天才,就是因为有一只巨手在指导并把握着艺术家的画笔或手凿,让他去刻画人类历史的线条。此种解释便赋予了埃及象形文字,印度、中国以及墨西哥神像以价值,无论它们多粗糙,多难看。那些文字和神像展示了人类灵魂当时的高度,尽管缺乏想象,却是源于一种像世界一样深刻的必要性。能否再加上一句:造型艺术现存的所有作品在这里体现出了自己至高的价值,犹如历史一样;就像在命运的肖像画上加上的一笔,美丽而完美,按照此种秩序,所有的存在都会达到至福的境界?

  由此,从历史的眼光看,艺术的职责就是教人们去感知美。尽管我们沉浸在美好的事物当中,我们的双眼却看不清楚。这就需要将美的一个个特色展示出来,以帮助和引导我们处于休眠状态的鉴赏力。作为形体奥秘的研究者,我们亲自雕刻或者绘画,要么就去观赏完成的雕像和绘画作品。艺术之美在于超凡脱俗,在于将一个物体从纷繁复杂的多样性当中分离出来。一种事物若脱离了与诸多事物之间的联系,尽管并不具备思想性,却会带来喜悦与冥想。因为我们感到幸福与否都是徒然的。婴儿便是处于一种快乐的混沌状态中,其实,他的个体特征以及实践能力都取决于每天在区分事物中所取得的进展,而且是每次区分一个。爱与所有的激情将一切存在集中在一个形体周围。某些头脑习惯于将一种排斥一切的充溢的感情赋予他们所邂逅的某个物体、某种思想、某个字眼,并且使它们暂时成为世界的代理人。这些头脑就是艺术家、演说家以及社会领袖人物。超凡脱俗以及通过超脱来达到夸张的力量就是演说家和诗人所掌握的措辞精髓。这种措辞能力,或者说捕捉某个物体瞬间风采的能力——尤其体现在柏克、拜伦和卡莱尔身上——这正是画家和雕刻家展示在色彩和石头当中的力量。此种力量依赖于艺术家对其所关注的物体的洞察力的深度。因为每一个物体都植根于自然界的核心,代表着世界,并对我们加以展示。因此,天才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当时时代的暴君,它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这个时期当中,创作这样的作品就成了唯一值得称道的事情——无论是十四行诗、歌剧、风景画、雕塑、演说、修建神庙的计划、战争计划,抑或是航海探险计划。不久,我们又会转向其他的某个东西,跟前者一样,这个东西又会将自己塑造为一个统一体;譬如,精心布置的花园。于是,没有什么事情比精心布置花园更值得去做了。倘若我并不熟悉空气、水和泥土,那么我会认为火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因为在属于自己的时刻充当世界之最,是所有自然物体、所有真正的天才、所有内在本质的权利和属性,无论他们是谁。一只松鼠从一个枝头越向另一个枝头,将整个森林作为自己的快乐大树,他在我们眼中并不亚于一头狮子——因为它美丽、自足,此时此地,它就是自然的代表。我凝神倾听之际,一首美丽的歌谣会像从前的史诗一样,同样吸引我的耳朵和心灵。主人手中的小狗或是一窝小猪仔,同样能让人赏心悦目,这样的现实图景并不亚于米开朗琪罗创作的壁画。从这一系列的精美的事物身上,我们终于认识到世界的浩瀚、人性的丰富,它可以向任何方向奔向无限。然而,我同时认识到,第一件作品中令我惊讶、让我着迷的东西,同样会在第二件作品身上复现;一切事物的卓越性都是同一的。

  绘画和雕塑的职责似乎仅仅是启发。美丽的图画很容易就能向我们透漏它们最后的秘密。这些美丽的图画不过是几个神奇的点,几根神奇的线条和几种神奇的颜料,它们却能创造出变幻无穷的“人物风景画”,我们就生活在画中。绘画对于眼睛来说就像舞蹈对于肢体一样。躯体在学会了自制、灵活与优雅之际,舞蹈大师的舞步也会被悉数抛到脑后;因此,绘画教给了我色彩的绚丽和形式的表现方式,于是,随着我在艺术当中见到更多的作品和更加高超的天才,我便能够发现画笔创造的无限丰富,发现艺术家自由选择可能的形体时表现出的淡然心态。假如他能画出每个事物,为何还要去画某个事物呢?随后,我张开的眼睛看到了大自然在户外创作的永恒画卷,画卷中是来往的大人和小孩,乞丐和淑女,他们有的穿红,有的戴绿,有的穿蓝,有的着灰;有的长发飘飘,有的两鬓斑白,有的面色苍白,有的容貌黝黑,有的满面皱纹,有的像巨人,有的像侏儒,有的硕大无朋,有的小如精灵——上有蓝天,下有碧海和土地。

  雕塑陈列馆将这个道理讲得更加质朴无华。如果说绘画教给我们色彩,那么雕塑讲的便是形体的剖析。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在读荷马的作品时,所有的人都仿佛成了巨人。”等我欣赏完一些精美的塑像,随后走进一个公共会场时,我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我也发觉绘画与雕塑就是眼睛的体操,是其对眼睛观察和好奇机能的训练。没有一尊雕像能像这活生生的人,他无数的优点以及永恒的多样性胜过了所有理想的雕塑。我所置身的这个美术馆又如何呢!没有哪个风格独特的艺术家能创造出这些变化无穷的群雕和各种各样新颖独特的独雕。严肃而又喜悦的艺术家本人,就在这里对自己的石料进行即兴创作。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然后又是一个,每时每刻他都在修改自己塑像的整体气质、姿态和表情。让那些有关油彩和画架、大理石和凿子的胡说八道统统滚开,除非你睁开自己的双眼来把握这艺术的永恒,否则,一切都是伪善的垃圾。

  终究,所有创作参照的都是一种原始力量,这一点正好解释了所有高尚艺术作品具有的共同特性——它们可以普遍为人们所理解;它们可以使我们回复到最简单的思想状态;它们都是宗教性的。既然其所表现出的技巧都是原始灵魂的再现,是纯洁之光的喷射,因而它应当对自然物体造就的东西制造出类似的印象。在幸福的时刻,自然在我们眼里是充满艺术的自然;是完美的自然——是天才的作品。倘若某人的纯朴志趣及其对人类一切高尚影响力的敏感,战胜了某个地方具体文化中的偶然,这个人便是最优秀的艺术批评家。尽管我们走遍天涯去寻求美,但我们必须随身携带这种能力,否则美便无从找到。美的精华是一种更为精细的魅力,胜过蕴含于表面和轮廓中的技巧,胜过艺术规则的传授,即,一种来自人性艺术品的辐射——一种通过石头、画布或音符的奇妙表达,一种我们本性当中最为深刻而又最为纯朴的属性,因而那些拥有这些属性的心灵终究最能理解美的精华。希腊人的雕塑中,罗马人的石刻建筑中,以及托斯坎那和威尼斯大师们画作中至上的魅力就是他们所表达出的普遍语言。道德本质、纯洁、爱与希望的告白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我们赋予它们的东西原封未动拿了回来,而在记忆中却对其做了更加美好的阐释。到梵蒂冈旅行的人,从一个展室到另一个展室,穿过雕塑、花瓶、石棺和枝形大吊灯的陈列馆,穿过美的各种形态,所有的一切都是用最丰富的材料制成,此人定会置身于一种危险当中,这就是忘记了创作这些作品的原则的单纯性,忘记了它们的原型均来自他本人胸中的思想和法则。他去研究这些美妙遗迹的技术规则,却忘记了这些作品并非从来都是如此丰富;忘记了它们都是许多时代、许多国度的共同心血;忘记了每一件都出自于某位艺术家孤寂的作坊,这样的艺术家或许是在对其他雕刻作品的存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经过艰辛的努力将其创作出来的,他们的创作除了生活、家庭琐事,以及个人交往、恐惧、关切、贫穷的酸甜苦辣,除了贫困、希望与担忧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模型。这些都是他的灵感,都是带给你心灵和头脑的感受。依照自己的力量,艺术家会在自己的作品中为自己固有的个性找到出路。他不应当受到自己材料任何形式的钳制与阻碍,而应出于释放自我的需要,将手中的顽石变成蜡,完全、合理、充分地传达自己的思想。

  我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意大利绘画的奇妙。我当时想象那些伟大的作品定是十分陌生的东西,是色彩与图形之间惊人的组合,是一种满是原始珍珠和黄金的异域奇观,就像民防军的短矛与旗帜,在小学生的眼睛里和想象中它们就是种种的点缀。我要目睹并了解我所未知的东西。我终于来到了罗马,终于亲眼看到这些画作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天才带给初学者的不仅有快乐,还有怪诞与夸张,这种特质本身直接穿透了单纯与现实。它熟悉而又真挚,那是一种我早已在许多形体中遇到过的古老而永恒的事实——我也正是依存于此;它就是我所熟知的纯朴的“你我”——一种司空见惯的东西。我已经在那不勒斯的一座教堂里有过相同的经历。在那里,我发现除了地点外并没有任何改变,于是我心里想,——“你这个傻孩子,你越过四千多英里的海洋来到此地,难道就是为了寻找和家乡完全相同的东西吗?”——这样的事实,我又一次在那不勒斯学术宫的雕像馆里见到了,然而,我又一次来到罗马,来到拉菲尔、米开朗琪罗、萨基、泰坦以及达·芬奇的画作前,又发现了同样的事实。“什么,老鼹鼠!你怎么在地底钻得这么快?”它伴着我周游:我以为自己将它落在了波士顿,结果它却也随我到了梵蒂冈,接着又到了米兰,到了巴黎,使得这趟旅程滑稽得就像一架踏车。现在,我要求所有的画作都驯服于我,而不能让它们使我眼花缭乱。画作决不应当过于绚丽。没有什么能比常识和坦白更让人惊叹。一切高尚的行为都很单纯,所有杰出的画作也应如此。

  拉斐尔的《基督显圣容》就是这种特殊才能的杰出代表。一种平静、慈祥的美在整个画面上闪耀,直射心灵。它简直像是在对你直呼其名。耶稣那慈祥而庄重的面容,超越了任何的赞美之辞,然而,这却让所有期待浮华的人感到失望!这种熟悉、纯朴、拉家常式的面容让人仿佛是见到了一位朋友。画商们的建议有它的价值,然而你的心灵为天才所触动之际,就不要去倾听他们的评论。画不是为他们所作,而是为你所作,为眼睛能被单纯与高尚的情感所打动的人所作。

  然而,等我们讲完了所有关于艺术的美言,最后必须要坦白地承认,我们心目中的艺术都是初级的。我们绝妙的赞美之辞所针对的只是艺术的目标和承诺,而非艺术的实际效果。有人认为创作的黄金时代已一去不返,这是对人类能力的庸俗构想。《伊利亚特》,或是《基督显圣容》的真正价值是其作为力量的标志。它们是趋势潮流的怒波与细浪,是永恒创作成就的象征,即便是在其最糟的状态下,灵魂也会将它们充分揭示出来。倘若艺术不与世间最强烈的影响力并驾齐驱,倘若它既不讲实用,也不讲道德,倘若它疏远了良知,倘若贫穷而又粗俗的人无法感到,它在用高贵的声音在激励他们的话,那么艺术便尚未成熟。艺术的行为要比技艺高尚。技艺是残缺或损坏的本能夭折的产物,而艺术是创造的需要。然而,在本质上,恢弘而普遍的艺术无法忍受残缺或束缚的双手,无法忍受创造出残缺和怪物,一切画作与雕塑皆是如此。艺术的目的就是对人与自然的创造。一个人能够在其中释放自己的所有能量。只要他有能力,他就可以画画、雕刻。艺术应当使人兴奋,打破四周所有的壁垒,唤醒观赏者身上那种普遍联系与力量的感觉,此种感觉正是艺术在艺术家身上的表现,其至高的结果就是造就了新的艺术家。

  漫长的历史早已目睹了各种特定艺术形式的衰老与消亡。雕刻艺术很早以前就丧失了任何实际作用。它原本是一项实用艺术,一种写作方式,一种对于感激和奉献的原始记录,在一个对形式具有完美感受的民族当中,此种幼稚的雕刻曾被琢磨出最为辉煌的效果。然而,现在却成了粗俗、不成熟的民族的游戏,而非富有智慧和精神的民族的阳刚之作。在一棵枝叶茂盛、果实累累的橡树下,在充满了永恒双眼的天空下,我站在宽阔的大道上;然而,在造型艺术作品中,特别是在雕刻艺术中,创作已经走投无路。我无法逃避这样一个事实,即,在雕刻艺术中,存在着某种微不足道的表象,就像玩具和剧院的无聊。自然超越了我们的思维情绪,我们尚未穷尽它的秘密。然而美术馆却可任由我们的摆布,但有时它会显得轻浮。牛顿总在关注行星和太阳运行的轨道,他对彭布鲁克伯爵在“石头玩偶”嗜好中的发现会感到好奇,我对此不足为怪。雕刻可以让学生明白形体的奥秘有多深奥,明白灵魂可以在多大限度内将自己的含义转换为雄辩的谈吐。然而,在需要贯穿一切、不容许伪造和死板的崭新活力面前,塑像显得冰冷而虚伪。绘画和雕刻是对形体的赞颂与欢迎。而真正的艺术决非凝固的,而总是在流动。最甜美的音乐并非存在于圣乐当中,而存在于人类的声音中,存在于那种发自生命瞬间充满温柔、真理和勇气的声音中。圣乐早已脱离了清晨、太阳和地球,而规劝的声音却与这些东西息息相通。一切艺术作品都应是即兴的表演,而非超脱于现实。一个伟人在思想和行动上,就是一尊崭新的塑像。一个美女就是一幅让旁观者痴迷却不堕落的画作。生活既是一首抒情诗或一部大型史诗,也是一首诗歌或一部浪漫故事。

  倘若能找到合适的宣读者,创作法则真正的宣言就会将艺术带进自然的王国,将其分离和对立的存在形式消灭掉。现代社会中,创造性与美的源泉已经枯竭。通俗小说、剧院或舞厅让我们觉得自己都是世界这座榆树之家里的贫儿,没有尊严,没有手艺,缺乏勤奋。艺术显得既贫穷又低下。那种旧式的悲剧“必然性”甚至曾降临到古代维纳斯和丘比特们的额头上,并曾对这些反常形象闯入自然表示出深深的遗憾——即,认为它们无法避免,认为艺术家陶醉于自己对形体的激情中,对此他无法抗拒,此种激情在这些精美的夸张之作中得到了体现——这种“必然性”不再推崇手凿和铅笔。然而,艺术家和鉴赏家们此刻却在艺术当中寻求展示他们的天才,或是寻求一个避难所,以摆脱生命中的种种罪恶。人们在自己的想象当中创造形象,而他们对此并不满意,于是他们逃向了艺术,在圣乐、塑像、绘画中传达自己美好的感知。艺术也同样像兴起的感官一样加以努力,将美从实用中分离开来,将作品作为不可避免的东西加以修补,若厌恶它,则将它交给快乐。这些安慰与补偿就是美与实用的分离,而这是自然法则所禁止的。这并非出于宗教和爱,而是出于消遣,此种美一旦被发现,就会让追求者堕落。他再也无法在画布、石块、声音和抒情作品当中获得崇高的美;所形成的只能是一种柔弱、故作正经、病态的美,而这绝不是美;因为手所能做的事情决不会超越个性的启发。

  这样,艺术分离本身就成了分离的艺术。艺术绝不应当是一种肤浅的天才,而必须源自人的内心最深处。现在的人看不到自然之美,而去造一尊塑像,以为这就是美。他们觉得人们乏味、迟钝、不可理喻,于是讨厌他们,而以颜料袋和大理石块自我安慰。他们抵触生活,觉得生活平淡无奇,于是创造了死亡,称之为富有诗意。他们打发掉一天的无聊琐事,便奔向骄奢淫逸的白日之梦。他们吃喝玩乐,指望着以后实现理想。就这样,艺术遭到了诬蔑;虚名向心灵传达了自己低级和邪恶的感知;在想象当中,它充当了某种违背自然的东西,从一开始便与死亡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更高的境界出发——在人们吃喝玩乐之前就去为理想效劳;在吃喝中,在呼吸中,在生命运转中为理想效劳,岂不是件乐事?美必须重返实用艺术,美术与实用艺术之间的区别应当被遗忘。若能真实地讲述历史,生活过得高尚的话,要区分两者就不再那么容易,也不再那么可能了。自然当中,一切都是有用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因为它是活生生的,是流动的,是充满活力的,因而是美的;它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它对称而美好。美不受法律的制约,也不会在英国或美国重复自己在希腊的历史。它会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到来,在勇敢者与细心者当中一跃而起。我们试图寻求天才,重复美在古老艺术形式中的奇迹,而这种做法是徒劳的;在崭新和必要的事实当中,在田野里和大路旁,在商店和磨坊里,寻求美与神圣是其本能。它会从虔诚的心灵出发,更为神圣地对铁路、保险公司、股份公司、我们的法律、基层议会、商业、电池、电瓶、棱镜、化学家的曲颈瓶加以利用,我们目前在它们当中寻求的仅仅是一种经济的利用方式。我们大的机械工程——如工厂、铁路和机械厂——当中自私,甚至残忍的地方,不就是这些工程遵从利益驱动的结果吗?一条负有崇高而充分使命的汽船,在大西洋两端的新旧英格兰之间架设桥梁,如运行的行星一般准时抵达了它的港口,这即是人类与自然达成和谐所走出的第一步。在圣彼得堡,小船在魔力的吸引下沿着勒那河行进,不借助任何东西就能体现出它的庄严。在爱中来获得科学,科学的力量就能得到爱的修补,这些力量便像是对物质性创造的补充和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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