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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死人风波

  第二天,一大清早,林若楠就乘坐一辆红色的士到达隔壁乌江县龙陵镇,甘宁县不通火车,要乘坐火车,一般要打车或乘坐短巴到龙陵镇。每天早上七点五十分,有一趟南通到达海州的火车路经龙陵,并会在龙陵停站。龙陵镇火车站充其量只是一个小站台,这里交错着几条铁轨,通往四通八达的地方,得益于交通的便捷,这个小镇几年之内迅速发展起来,成为了南通省最富裕的乡镇之一。

  林若楠立于站台处,远眺着纵横交错的铁轨两侧,希望能看到火车的影子,还有二十分钟,火车才会到点,林若楠心里有一丝期盼,龚小龙最后说的那句话“我相信他是深爱着你的”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快沉于水底的她只能死死地抱着。

  风有点凛冽,站台上的人并不多,零星的散布在各处。林若楠裹着一件厚实的深蓝风衣,不断的搓手取暖。铁轨的另一侧是绵延的山峰和田野。稻田里只剩一截孤零零的禾蔸和几堆黑色烧灰相伴。入冬,万物开始步入死寂期,群山遍野都是枯黄的篙草,在冷风习习中,不停地佝偻着身,似乎在躲避着寒气的侵袭。除了偶尔刮过呼啦啦的风声,就是候车人的跺脚声。

  林若楠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火车就该到点。站台的巡视员挥着小旗帜,不停地说道:“退后,退后,退到候车线外,火车马上就要到点了。”

  林若楠似乎听到火车轰鸣渐近的声音,林若楠再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林若楠的心里莫名的有些激动,马上就要坐车前往海州了,不久,她就可见到赵飞扬了,林若楠没有拨打赵飞扬的电话,她想给他一个惊喜,突然的出现在他面前,像许多电视、电影里的播放的画面那样。

  如果赵飞扬爱她,一定会激动地控制不住飞奔向前,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她,转几个大圈。

  林若楠正幻想着时,手机突然响了,林若楠从手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葛乡长打来了。

  “林书记,你在哪呀?不好了,出大事了,蓝坑村死人了,现在死者亲属上百号人要去打架。”葛乡长在手机里焦急万分地说道。

  “什么?死人?打架?你先组织乡里干部到那村里去,我马上就回。”林若楠匆忙挂了电话,就奔跑着离开站台。

  出了站台口,林若楠看见公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士,价也没问就上了车,并对司机说道:“去甘宁县陂龙乡,快!”

  司机一言不发,踩了油门,就直奔甘宁。

  到了蓝坑村,林若楠从包里丢了一张百元钞票给司机,没等他找钱,就朝村里头快速走去。

  林若楠一边走,一边拨打葛乡长电话,问他现在在哪里,闹事的村民又聚集在哪里。

  林若楠到了葛乡长说的郝平家,郝平家大院里现聚集了上百号人,这些人正满脸怒容叫嚷着,要砸了郝平家,陂龙乡的干部正在劝解着这群提棍拿铲的激愤村民。

  看到林若楠径直走过来,村民中有人叫嚷道:“林书记来了,林书记来了!”

  围聚的人们听说林若楠来了,忙向后回转了头,并立即让出了一条道。在陂龙乡,林若楠不仅受到乡、村两级干部的拥护,而且还受到了陂龙乡村民的拥护。在陂龙乡,村民只要谈论起林若楠,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她是难得一见的亲民、务实的好领导。

  林若楠走到郝平院子中央,一名在地上打滚哭泣的老太婆,突然满脸泪痕地爬起来,向前拉着林若楠的手,哭喊道:“林书记呀,您可要为我作主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呀,嫁到郝平家,就这样没了,呜——呜——”。

  其他人也全部围拢上来,叫嚷道:“林书记,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呀,人不能这样白死呀。”

  林若楠经过一番了解,才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原来死者叫吴菊香,现年35岁,10年前从凤口村嫁到蓝坑村郝平家,生有一儿一女,于昨天晚上喝农药自杀死亡。吴菊香为什么喝农药自杀,郝平家解释说是因为吴菊香长年有抑郁症,因思念老公,想不开而自杀。这个理由让吴菊香娘家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坚定的认为吴菊香根本没有什么抑郁症,编出这么一个牵强的说辞一定有什么鬼名堂,所以吴菊香娘家上上下下一大家族的人,于第二天清晨,天未亮就提棍拿铲,杀气腾腾地冲到郝平家去。凤口村村干部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打电话给乡里报信。

  林若楠听了大致的经过后,面对着主事的吴方贵(吴菊香的亲哥哥),大声地说道:“出了人命,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此事交给政府来处理,你们不要采取这种极端手段来解决问题,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原本有理的你们,会变得反而没理,朗朗天日,还有法律和政府,请你们相信,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还死者一个清白,给大家一个交待。”

  吴菊香娘家人看到林书记说得在理,开始交头接耳。林若楠转身问立于一侧的葛乡长:“葛乡长,此事报了案吗?”

  “还没呢,正忙着劝解这伙人。”葛乡长答道。

  “哦,那我们先报案,葛乡长,你现在给公安局刑侦科报案,我看此事一定要让公安局介入调查,由他们查明死者自杀的原因。”林若楠在人群中大声地说道,她要让群众明白,政府对此事一查到底的决心和态度。

  村民听到林若楠义正词严的声音,喧嚷的场面开始慢慢肃静下来。林若楠趁热打铁,对吴方贵说:“这事交由我们来处理,我们保证三天之内给你们答复,你先劝解你家人回去,这么多人聚拢在这里,根本不利于此事的调查和处理。”

  吴方贵觉得林书记说得在理,于是劝解家人回去,吴菊香娘家人刚刚听了林若楠的一番话,本来就已松软下来,现在主事人也劝他们回去,就骑驴下坡,纷纷结伴返回。

  公安局来人后,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调查,终于查明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吴菊香这四年来与丈夫郝平关系一直不好,吴菊香丈夫常年在外打工,极少回家,吴菊香就与长年在家种田的郝军(郝平的亲弟弟)渐生情愫,并经常私通在一起。郝军也因与亲嫂子的关系,至今28岁了,一直还未找对象,为此,吴菊香的公婆大为不解。前天中午,吴菊香的公公于农田做完事,提前回到家时,看到自己长媳居然与自己小儿子干着苟且之事,吴菊香的公公拿着铁锹,万分痛心地砸门骂道:“畜生!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

  在农村,嫂子与叔子搞在一起是伤风败德的丑行。吴菊香与小叔子私通之事被公公撞见,吴菊香本来就羞愧难当,觉得无脸见人,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郝军一声不响地就出去打工了,吴菊香这两天来,又天天受公公的辱骂,吴菊香觉得实在无脸,活得也没趣,越想越气,就从床底下拿出一瓶农药猛灌。

  吴菊香的公公、婆婆回到家时,闻到一股难闻刺鼻的农药味,就连忙冲到大儿媳的房间看,只见门口处倒放着一瓶渗流着农药水的瓶子,吴菊香卷曲在地上,瞳孔睁大,脸部变形,肢体僵硬,已断气多时。

  郝平家人之前一直没说明真相,是因为觉得嫂子与叔子搞在一起,实在是极大的丑闻,此事外传,郝家名誉扫地。

  查清了事情真相后,林若楠及时的告知吴菊香娘家人,吴菊香娘家人也觉得行径实在丢人,有伤风化,就再也没有吱声了。

  林若楠以“死者为大”原则,要求郝平家赔偿了吴菊香娘家3万元钱,对于此事的处理,双方都没有异议。

  吴菊香自杀案件持续到第二天晚上十点,才处理完结。

  吴菊香双方亲人代表、公安局人员都离开了后,林若楠对葛乡长说:“我有急事,要出去几天,家里有什么事情你料理下。”说完连夜要司机送她返回县城,林若楠还是想在赵飞扬结婚前赶到海州。

  林若楠到了海州时,已临近中午11点钟,林若楠打了一辆的士直奔海州圣母教堂。龚小龙在手机里告诉她,他们是在海州圣母教堂举办结婚仪式。

  到了圣母教堂,的士司机把车开到停车场一棵香樟树边停了下来,林若楠付钱,下车,戴着一幅咖啡色墨镜立于树底下,眺望着眼前这座高高的大楼,大楼前镶嵌着“圣母大教堂”五个金色大字,象牙白色的外墙,在冬日照耀下泛着瓷色光泽。几十层白玉石铺就的台阶更衬教堂的庄严。教堂前是一处宽阔的停车场,停车场上整齐的摆放着上百辆车子。

  林若楠远远地看到教堂大门口处陆陆续续有人涌出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林若楠一眼就看到赵飞扬搂着一位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子在众人拥簇下走下台阶。林若楠虽然是远远的立于赵飞扬的左侧,但赵飞扬那熟悉挺拔的身姿就是化作灰尘,她也能认出。林若楠一阵钻心地疼痛,傻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身影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缓缓步下台阶。她痛得迈不开脚步,大脑一片空白,准备好的一腔深情表白忘得一干二净,眼前喜悦欢腾场面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期盼,她没有理由再相信赵飞扬还爱着她,曾经的幻想画面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假想。

  赵飞扬一行人步下台阶,走入停车场,此时的赵飞扬离林若楠的位置也不过二十米距离,赵飞扬似乎完全被喜悦包围,根本没有注意到离他二十米处,林若楠正立于一棵香樟树下痴痴凝望。

  赵飞扬拥着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子走到一辆豪华超长车前,身边的人连忙替他拉开车门,上车前,身穿白色礼服的女子不经意地向后回转,林若楠此时才看清了新娘子的正面,但她震惊地发现,这位女子居然就是陂龙乡的前任书记秦瑶。林若楠不敢置信地盯着新娘子的脸庞,是她,秦瑶——自己曾经共事了多年的前任领导,满面桃红,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激情视频曝光后,林若楠听说秦瑶去外面打工了,但她不知秦瑶去了海州,更让她费解的是她怎么认识赵飞扬,还成为了他的新娘?林若楠从来没有听到赵飞扬说起过秦瑶这个人?怎么一年多没联系,赵飞扬就结婚,而且结婚的对象却是秦瑶?

  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林若楠悄悄地退缩到香樟树后,此刻的她根本不想让赵飞扬和秦瑶看到她神情落寞的样子。震惊的发现,让林若楠突感腹痛,翻江倒海不是滋味。林若楠就这样傻傻地看着,看着秦瑶在赵飞扬的拥搂下钻进了车子……

  噼里啪啦鞭炮声,嘀嘀呱呱小车笛鸣声,喧哗高呼欢庆声,声声入耳;满天飞舞的细碎闪光彩片,直窜云层的缤纷烟花,穿梭不息的晃动身影,呈现着一派喜庆非凡的景象。偶有一两片细小的碎片顺风飘落在林若楠肩头上、头发上,滑至林若楠的眼角,与溢出的晶莹泪水相粘,随流而下……

  直到所有的车子摆龙门阵一般消失于茫茫的车海,望不到影,林若楠才从香樟树干后移步至空旷的停车场中央,地上到处散落着烟花、鞭炮的残壳,满地狼藉,一如林若楠碎裂的心。林若楠抬头仰望,天空朗朗,没有云彩,咖啡墨镜后面两行泪水如断闸河水,汹涌而下。

  不远处的一家音响店里飘来悲伤的歌曲《狠狠哭》。

  “没有爱情遗言

  没有一句再见

  偶像剧里的情节

  竟然会真实上演

  你搂着她的肩

  对我视而不见

  这个残忍的画面

  让我痛到极点

  突然不想再看见

  你敷衍的那张脸

  不想听你说的谎言

  我狠狠哭了一整个冬天

  把你留在昨天做纪念

  一个人反反复复

  很想去沉淀

  终于了解

  爱狠狠哭完的那一天

  我也该忘记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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