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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突如其来的幻听

  18/突如其来的幻听

  19/地铁站捡回的男人

  20/爱是戒不掉的瘾

  21/要命的慈悲

  22/时空的刀刃

  23/女王的荒唐隐私

  当余薇得知,

  她在医院门外救起的这个女人名叫成荔,

  而且她也是个模特,

  她诉说的一些经历完全就是刘坤描述过的那个成荔时,

  她有点傻了。

  2015年初春,刚经历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北方空气里萧瑟的寒意仍久久不去,几个街区的玉兰花刚撑开舞裙,还没有热身就被冻死了,余下丑陋干朽的躯体暴露街头。在这不像春天的春天,余薇正躲在写字楼的拐角楼梯间生闷气,有件事让她心里翻腾难安,有种说不出的郁结。这段时间她因为工作上的事已经多次跟公司的某高层有过冲突,她的事业也进入“瓶颈期”。还有,前不久跟那位华裔CFO男友的情事无疾而终后,她再次回到了被“剩”的状态。这段时间的忙碌和自我诓骗结束,她终于发现身体里已经成长起愈发茁壮的孤独感,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强大茂盛,回避不得。

  因为多重矛盾的淤积,余薇刚在一个全公司主创层的讨论会上跟某高层领导又呛了起来。一贯清高的她终于忍无可忍,摘去面具当着大家的面拍了桌子。当时就引起会议室外诸多员工的一阵骚动,并有人开始私底下好奇谈论。

  “知道吗?咱们的余总最近情事受挫!”

  “哦?你哪儿来的消息?余总不是一直宣扬独立单身的吗?”

  “什么呀!有人见过她曾经跟好几个很有型的男人亲密地出入公众场合呢!”

  “不会吧!余总可是大家公认的事业型‘女王’,男人对她来说不过是调味品罢了!”

  “你不会是余总的暗恋团团长吧?这么了解内情?”

  “嘿嘿,不好意思,我也是猜的……”

  “我可知道,咱们公司有好几位曾经热烈地追求过余总,结果都没有得逞!”

  “对哦!最近好像我们的某大领导对余总的态度是180度大转弯呀!原来总对她赞誉有加,现在却处处找她的茬呢!”

  “嗯,据说那位大领导曾经想潜规则余总来着,不过,被泼了一脸咖啡,也真够跌份儿!”

  “啊?还有这种情况啊!我怎么不知道?”

  “嘘!别说了,小心割舌头下地狱!”

  “就是,别说了,余总过来了!”

  余薇从这些窃窃私语的人旁边走过,后背被许多纤细得足可直入骨髓的尖针刺中,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趾高气扬地斜视多双眼睛而心无旁骛。

  她急匆匆地从大办公室里闯出,脑袋似乎被一种严重污染的气体填充,稍一晃动就有爆炸的危险。她尴尬地走过写字楼外面的通道,左顾右盼,躲无可躲,看到大楼“安全出口”标示后才想到了很少有人涉足的楼梯间。

  这会儿,她不用听都知道大家又在乐此不疲地谈论关于她的八卦新闻。她在这家人才济济的策划公司从来都是一个话题人物,大家不仅对她的能力、美貌、身材包括男人缘羡慕嫉妒恨,而且也对她的私人生活保持着无穷的好奇心。以往她可以对此不置可否,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大家私下给她起的“黄金剩女”、“穿XX的女王”、“熟男杀手”等一些外号暗暗得意。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她看到有人议论她时后脊梁骨会发凉,心也有点慌。目前她的事业没有以前得心应手,一些人际关系也搞得她焦头烂额,她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和无力。

  余薇一个人在楼梯间待了许久,本想等冷静下来再回去继续工作,可有某种恶意滋事的情绪不停地在她周围绕来绕去,明嘲暗讽、又唱又跳,她实在受不了,干脆气冲冲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手提包,没打招呼便离开了公司。

  她一口气开车飚过毒气笼罩的几个繁华街区,冲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这才感觉心里痛快了一点。

  回到家,余薇刚放下手包坐在沙发里便接到了刘坤的电话。

  “嗨!余薇,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刘总啊!我还当是谁呢!怎么?有事儿?”

  “有点事,听声音你情绪不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刚吵了一架,回家了。”

  “哦,那出来吧,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如何?”

  “什么情况?没啥意义我可不去。”

  “哦?这么挑啊?给老同学撑个场面还不行?”

  “怎么?你学校的事儿搞定啦?”

  “对,签了,今天请那帮爷吃个饭,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咱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多煞风景啊!你说是吧?”

  实际上,余薇一听就知道刘坤请她的意图了。她向来是不愿意给别人充当花瓶去参加这种共虚共荣的宴会的,但是今天她心情很不爽,所以她要去耍耍,跟那些专业投怀送抱、娇羞献媚的小萝莉们比一比,拼一拼,也给生活亮出点自己的态度,顺便还可以帮刘坤打个圆场,所以她答应得非常爽快。

  “好啊!在哪儿,我一会儿过去。”

  “太好了!王府井,8点前,我等你!”

  刘坤在北京投资的私立大学新校刚把地皮、建校和统招手续全部敲定。这次宴会请的主要是教育机构的领导和有业务合作的几个商界寡头,当然,他们各自还随身带来一个漂亮小妞,余薇也算妞儿中的一个。

  余薇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赶过来的,刚一见面刘坤都有点儿看傻了,她浑身都放射出咄咄逼人的性感美,极简主义的黑色晚宴礼服,配上奢华妖娆的限量版钻饰,一简一繁相得益彰,刚好衬托出她知性、脱俗且内外兼修的美貌。她成熟、不浅薄而且有一种无法躲闪的傲气,这让在场的几位美人显得有些寡淡,尽管也都是精雕细琢的尤物,但跟余薇比起来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有一位领导同志都忍不住冷落了身边可人儿的小萝莉,频频对余薇投来殷勤之意。

  不过,这根本不是余薇担心的问题,这样的场面她见得太多,完全游刃有余。几杯烈酒过后,男人们都放下姿态开始暧昧,所以餐桌上女人之间的明枪暗棒渐渐退去,转而把精力放在迎合男人的手脚上。此时,过头的激情喧笑、露骨的搂抱T情、隐隐荡漾的荷尔蒙越过五花八门的昂贵菜肴在餐桌上方60厘米出相处撞击,然后分散溶解在辛辣酸甜的酒菜香气中,从缤纷的杯盘缝隙间穿梭,令在场的男男女女沉迷、犯晕。

  都说在诱惑的染缸里不会有一条清白的丝带,余薇懂得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如果用沉默与满目的蝇营狗苟做抗争会是多么愚蠢。她完全有能力营造自己特有的气场,若即若离又无法抵挡。正因如此,刘坤这次对她也更是另眼相看。

  你一定能想象到,男人们总喜欢有意显摆奢侈的配备以吹嘘身价,连身边的女人也成了标榜品位的砝码,漂亮、娇媚、风骚这都还不行,如果可以有资历或是社会地位,甚至有不一样的身份和个性都能凸显其胃口非凡--现实就是如此。

  宴席结束后,别人都另有安排,刘坤为了表达感谢专门让司机开车,自己也陪着先把余薇送回了家。

  余薇清楚地记得她是如何在午夜坐在刘坤的路虎神行者里放声大笑的。夜风很凉,她故意打开车窗,一只臂膀趴在窗外望着城市立交桥一个个退去,头发被风吹得鼓鼓的。路上,她放肆地拷问刘坤她所有想知道的问题:他到底有几个情人?他到底有多少钱?他是不是也会三心二意?他找她仅仅是为了利用她来撑门面那么简单?还是也有一种征服的欲望在作祟?

  刘坤对这些问题迂回不答,也许是因为这类问题他已经被人问过很多次,他知道该如何回答,但现在却懒得回答。余薇的确很迷人,对刘坤这样的身份也很应景,可是他心里还藏有一个特别的人,一个唯一让他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女人--成荔。

  还记得半个多月前的除夕夜,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享清净,一边走一边目睹别人平凡的甜蜜和幸福,心里再次想起苦苦寻找过多次仍没有消息的成荔,多日以来隐藏心底的惆怅顿时袭上心头。直到深夜,他仍然裹着绒大衣站在刺骨的寒风里排解忧愁。他独自依靠在天桥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眼望远处几簇烟花绚烂升起,霎时间感觉耳边仿佛响起了成荔的叹息声,他内心跟着激动起来,觉得成荔似乎就站在身旁,正跟他肩并肩一同仰望天空,可他猛然回头去找,却空无一人。

  刘坤自知找到成荔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但是他真的已经厌倦了其他女人的主动奉迎,厌倦了那些暗藏的心机,厌倦了女人急切渴求得到的目光。他想等,等一个奇迹出现,抑或是就这样思念下去,也挺好。

  余薇还记得她渐渐地忽略了时间,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主动要求去刘坤的家,她那时并不在乎是否会沦为刘坤下一个临时情人。刘坤拗不过她的刻意挑衅便让司机掉了头,但却说只答应请她过去小坐然后还会让司机送她回家。

  余薇望着车前这座宫殿一般,没有女主人的别墅豪宅,不由得开始浮想联翩。她着了魔,站在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心情变得复杂无常。她很不客气地打开音乐,随一首古老的爵士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和迷惘的表情在刘坤面前飞旋,但刘坤却只是很客气地鼓掌赞赏,并不为之所动。

  刘坤这个样子激怒了余薇,她说还要喝酒。于是,刘坤便从吧台的壁柜里拿出各种名字的酒来,倒在淡琥珀色的水晶高脚杯里,一样一样放在余薇的面前让她挑。随后说了一句:“要看电影吗?我刚买了一部,要不你也看看?不过,看完电影就该回家了,好吗?”

  说完刘坤便关掉唱片,把影碟放在播放器里,打开了占据半面墙壁的背投。余薇没有看他,而是正为刚才那句话生气。刘坤已经很客气地赶她走了,她还赖在这里看什么电影!

  余薇眯起眼睛斜倚在沙发上,脑子里不停浮现出一些荒唐的情景:刘坤不再继续装正经,他从另一张大沙发里靠下来,走过来,弯下身子,从背后抱住余薇,咬着她的耳朵说:“美女,其实你不知道,我一直对你很仰慕……”

  余薇这样想象,嘴唇浸在酒里吃吃地笑--透过唇色的液体她似乎看到一个男人突然上前把她捋走了。后来,她重重地跌在一个圆形的像湖一样巨大的床上,她怕被淹死,挣扎着划上来,可中途还是没了力气,岸上的男人赤裸身体跳下湖,游过来,他并没有救她上岸,而是撕烂她身上的衣服,将她沉沉地压在水底。她有些窒息,可这个男人却像一条油滑的鱼,在她身体里一次一次地翻涌……

  轰隆隆!

  电影中激烈的战争场面开始,巨大的炮火轰鸣声将余薇惊醒。

  她只感觉脑袋里仿佛塞进了石灰,下楼的时候差点跌倒,嘴里有一股腥咸的味道,令人恶心。出了那扇奢华的门,余薇暗暗恨了自己几分钟,或者不是恨,是一种无言的空虚,内心深处突兀地增加了一处污痕,无法抹去。司机送她回家的路上,她总结出一条:如果一个女人很清高地说自己不会为金钱所动,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受到足够的诱惑。

  余薇并不想就这样回家,便让刘坤的司机在半路停了车。自己一个人朝一家经常光顾的喧闹酒吧走去。

  夜变得格外的冷,余薇的裙子外还穿了一件大衣,但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像一个失礼的客人闯进静悄悄的午夜,站在马路边等不存在的人来接她脱离苦海。

  走进酒吧,余薇立刻觉察到自己与这里的氛围简直太格格不入。她这一身厚实的装束跟室内耀眼夺目的肉色比起来活脱脱一个老冒儿。震耳欲聋的音乐,闪烁的灯光,还有绝对法西斯式的节奏吞噬了所有个体的意识,所有人都被施了咒语,身不由己地跟随节奏恣意癫狂、汗水飞溅,桌椅也躲在黑暗里狂舞。余薇来得稍晚,所以还需要等坐。一位被套装勒住脖子的男侍应生上前来帮余薇拿掉了身上的大衣,请她到拥挤的夹道里稍坐。午夜的闹吧都是如此,越晚人越多,大家贴在一起,玩刺激又危险的游戏。空气几乎接近窒息,但里面的人却异常兴奋,余薇的打扮很抢眼,像个外来人,从她身边挤来挤去的人都用目光炙烤她,想让她无地自容。

  有一对很年轻的男女拉着手从她身边蹭过去,撞到出口的拐角,迫不及待地开始热切抚摸、拥吻,余薇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大脑却不停地重复“隔岸观火”这个成语,煞是讽刺。

  大约十分钟不到,侍应生过来告诉她有位子了。

  余薇费力挤到了空位前坐下后才发现自己被夹在吧台前一排男人中间。但她不以为然地要了一杯芝华士,还点了一支烟,气氛有些尴尬。左右的男士似乎都在猜度,该由谁来邀请这位性感的女士去跳舞?但他们也只是目光意淫,迟迟未动的类型。

  余薇根本不想去注意周围的人,沉默地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稍稍扬起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的那只手支起下巴,目光散淡,脸上浮起新伤旧恨混杂不清的表情。可是,女人越是这样,越是看起来很诱人。

  果然,一个优质型男打破了僵局--在一群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士中你一定能通过他身上似是而非的艺术气质一眼挑中的那种,一身混搭的休闲服,自然不拘谨,随性的短发微卷,脸部线条硬朗,似乎有点混血的气质,下巴上隐隐留着胡子茬给他增添了那么点异域硬汉的味道,但又不明显,他叫星亮,名字也很有品质。

  “去跳舞吧?”

  星亮一只胳膊肘伏在吧台上,从余薇左侧面微笑着凑上前。

  余薇扭过头来,看一眼星亮,并没有立刻回绝。这个男人的气质不错,行为举止也不轻薄,很阳光的笑容正是她现在需要的。她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坐一下,并露出为难的表情,周围高分贝的音乐噪声掩盖了她微弱的托词。

  星亮见状有些犹豫但还是坐了下来。余薇旁边另一位男士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很扫兴地起身离开了座位,瞬间消失在流光和人群的夹缝里。

  余薇和星亮又要了一杯喝了个精光。因为交谈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困难,或许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分别靠近对方耳朵将自己的职业和大概状况大喊着交代了一番,然后便没了后话,只默默地齐肩坐在吧台待了一会儿。

  等刚才离开的那位大汗淋漓地回来的时候,余薇才站起身凑在星亮的耳根大声说:“我想走了,你呢?”

  星亮应该也感觉有点儿无趣,便点了点头,随她往外走去。

  从酒吧出来,星亮才有机会不用费力地跟余薇多说几句,他说是开车来的,问余薇要不要送她回家,余薇问喝了酒还能开吗?他所没关系,他只喝了那一杯,不会有事。于是,余薇便站在门口等他将车开过来。也许是几种液体混合后让她迷了心窍,坐进星亮的豪华跑车时,她已经把先前的不愉快全忘了。

  凌晨三点左右,两个微醉的流浪鬼到了余薇家门口。这时,余薇已经对星亮又多了一点了解,他是个典型的京城富二代,不用愁事业、不用愁未来,似乎什么都不用愁吧!

  而余薇搬到这个名字叫“飘”的新公寓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她的薪水原来还不足够买得起一个满意的房子。直到几个月前,她才买了现在的这间公寓,自从搬到新家后她花了很多心思,虽是袖珍型的Loft小跃层格局,可装修的风格完全是余薇气质,也具备制造幸福、温馨情调的能力。开放式的厨房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杯盘狼藉,而是擦拭得十分干净整洁,刀叉勺铲整齐地挂在米黄色橱柜的上方,每一个角落都被擦得十分洁净。她的家里很少有人做客,也难得会有氤氲的饭菜香气,但她每天都要仔细地把家里清洁得一尘不染。客厅中间放着一组红色的沙发,很有一股妖媚的意味,即热烈又矜持;电视机的头顶是循着七色的彩灯逐级而上的磨砂玻璃楼梯,是余薇喜欢的那种理想主义设计,每日从悬空的楼梯慢慢走进卧室很有满足感。

  回到家里,余薇先钻进了浴室,脱去黏在身上的衣服,躲在热水喷洒的蒸汽里,脑际再次浮起愚蠢的想象,她在流水的掩护下,放荡地哈哈大笑--她醉了,失去防线。

  半个小时后,星亮终于见到了退去雕饰后另一番清新风情的余薇。如果说男女间的情感必定是一场你需我求的战争,那么,此时此地,星亮和余薇究竟谁是彻底溃败者?

  她们接下来的谈话不知是从“你的女朋友是哪里人”开始的,还是从“你喜欢什么音乐”深入的,总之,手里喝的茶水又变成了红酒,聊天的地点由客厅的沙发转移到了卧室的床边;她们嘟囔过“已经很晚了”或是“我该走了”,可两个人的距离却愈靠愈近,两个特大号的高脚杯被丢弃在床边的地板上,有点不太识趣。卧室里落地窗的对面整面墙都是放满书的搁架,白色的,错落有致,各种颜色和图案封装的书填补了室内的色彩。余薇和星亮都仰面躺在那张位于卧室中央的矮塌式大床上,望着白色低矮的天花板,压抑心头的欲望。床单也是洁白的,上面细细地印着似有非有的红色格线,对主色调颇有点不甘心,厚实的窗帘替她们拒绝了光明。

  这样的家对单身的余薇来说应该是不错的安乐窝,然而,却总有一种遗憾的滋味充斥其间。此时此刻,大床被占满了,那种遗憾也被驱逐了不少。

  不知什么时间,两人都换了一种最具象征意义的姿势。余薇抬起眼,睫毛都要触到星亮的嘴唇了!星亮微微颔首,慢慢地品啄这个女人断断续续哼出的轻柔言语……

  这不是一个浪漫的开始。当外面天光大亮时,两个人还抱在一起酣睡,余薇身上只草草盖着睡衣,手里握着身边一个陌生男人的阳物。

  噔噔噔!有人敲门。

  星亮翻了个身,蓬头眯眼地哼了几声,过了几秒钟,他猛地打了个挺,随即又把身边这个陌生女人的胳膊撸开,迅速跳下床,像逃离战场的溃兵一样,提上裤子,抓起外衣,踉踉跄跄跑下楼。余薇被他的举动惊动,“哎……”字还没喊出声便被楼下重重的关门声给扪了回来。

  接着,敲门声再次响起。

  余薇胡乱披上睡衣,迷迷糊糊地走下楼,打开门。又是一个陌生男人!

  余薇怔了一秒钟,匆忙又去关门,对方拦住她有些疑惑地说道:“请问,您是余薇小姐吗?”

  “是啊!怎么了?”

  “我是来给您送车的,你昨晚将车子泊在我们饭店的停车场,交代我们今天上午送过来的,这是您的车钥匙,车就停在地下车库。”

  “哦……”

  她这才想起来,去参加刘坤的宴会时将自己的车停在饭店,因为喝了酒所以没有开走的事。

  余薇勉强挤出一朵微笑,接过车钥匙,然后道了声谢关上了门。太好笑了!她心里暗暗叫了一句。星亮为什么会那样害怕自己被人看见?为什么不打招呼落荒而逃?

  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余薇心里有说不出的拧巴。她如同一个学艺未精而被迫站在钢丝上的杂技演员,一直努力地自我调整着平衡,艰难向前迈进,但事后的每分每秒却变得异常艰难。尽管她已经适应了自由开放的社会土壤,但还没适应放纵和堕落,她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夜多情,大家都在玩的游戏而已。

  余薇不是个拜金女,也不是一个浪荡腐女,她只是因为习惯了优越,而把目光放高了一些,但那些多金的公子哥们心里所想的,她根本想不到。

  如今看来,某些,日子。某些,言语。某些,动作。可笑的暧昧,可恶的一夜情,自以为是的洒脱爱情--木偶剧,罢了。

  变质的微笑如此逞强,刻意假装的倔强也变得不堪一击。她一直坚持的莫须有“独立主张”,一遍又一遍反复抽她耳光。什么单身贵族生活,谎言罢了。

  快到中午时,余薇才赶到公司上班。但她完全不在状态,一直闷在自己的办公室,拉下了玻璃隔断的百叶帘,整天都魂不附体。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余薇忽然听到外面的大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在大声地嚷嚷,仔细听内容又不太真,但那种聒噪嘈杂让她愈发的头脑发胀。她有些急了,便腾地站起身,用力将百叶帘拉开,隔着玻璃往外看,结果外面的同事们都在忙工作,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可她的耳朵里仍旧是闹哄哄的,而且还有几个特别大的声音在重复,说的内容越来越清楚,都是类似以前别人曾经私下议论过她的话。

  她被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用两手使劲夹着脑袋晃了晃,太阳穴的静脉暴起来,耳朵里突然发出刺激性轰鸣。她实在受不了折磨,便极其烦躁地离开了公司。

  她开车穿行在街上,好在没有遇到拥堵高峰,所以路上没有停留。临近到家的时候,她把车泊在一个小停车场,下来买东西。

  天色褪去了最后一丝暖光,桥下来回穿梭的车流已经悄没声息地打开了各色车灯。天桥上漂浮着一两声叹息,羸弱而晦涩,没传去多远就被擦身而过的欢声笑语和脚下的交通喧嚣击碎。余薇站住脚,靠在天桥栏杆上,盲目地望向匆匆过往的车流,小心翼翼安抚着胸口淤积的无助,同时,又回想起已经发生的羞于启齿的事。

  余薇从超市出来,提着一大兜水果回到车上,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家。电脑还开着,她的ID也一直挂在网络上。一直独自在北京,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她不喜欢随波逐流,所以更愿面对比现实相对安全的网络世界做一个旁观者,只是偶尔也会将手伸入深不可测的网里任意拨弄几下,而现实仍旧是寡淡的,毫无生气。她的感情生活也过得荆棘丛生,分外荒凉,如同一个爱情的遗孀,炽热的激情慢慢褪去,未来的方向却还是无所适从。

  耳畔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在折磨着脑细胞,像一个迸射火花的电钻时而袭来,时而又退去,挑衅她脆弱的神经。她心里已经非常清楚--她得了幻听,而且必须尽快去找心理医生。

  她坐在前一晚和星亮交谈过的位置,突然又想起他们之间每一句聊过的话题,呆呆地静止在一处,直到泪水不听话地滑下脸庞,它们不客气地站在毛孔边缘开始对她嘲笑、谩骂。惯有的清高吓坏了,早已躲起来不声不响。

  余薇也不知道在楼下待了多久,她懒得做饭吃,便从购物袋中随便掏出一个苹果洗来吃。随后,她又把茶几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转移到楼上的卧室,放在床头靠窗的一边。浏览了一下她人不在时,一些陌生人在新式网络即时沟通工具上跟她不失含蓄地T情片段,这些都是她的生活,无伤大雅。

  这一晚,余薇彻底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直奔自己私人医生的医院而去。她的私人医生很絮叨,但专业水平很高,余薇虽也谈不上对他十分信任,但终归是花了大价钱签约的好大夫,所以这种时候她也只有把他当作救世主一样看待了。

  这次的病来得莫名其妙,白天晚上都持续被耳鸣折磨,渐渐地还有些偏头疼,更可怕的是时而出现的幻听,混乱的议论声每次回荡在耳边时,她都异常的烦躁,甩也甩不掉。昨晚后半夜,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一会儿却又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出一身冷汗,接着她就崩溃了!

  走进诊室,医生跟她只寥寥几句问话就知道她的幻听究竟怎么回事,医生建议她立刻休假,并找一些平时喜欢玩的地方散散心。然后便开了一张药单递到她手里。她刚要站起身,医生又问要不要帮她开具假条,她咕哝了一句,不用了,便恍恍惚惚地从门诊室走了出来。

  来到医院大厅,余薇看到结账的窗口人很多,很多不能像她一样享受私人诊疗服务的普通人都得在这里排队。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辨认不清字迹的“天书”药单,很不耐烦地向厅外走去。

  就在她开车走出医院大门没一分钟,眼睁睁地看到一个气质不俗、身材高挑的女人倒在路旁。

  余薇急忙停车,下来仔细探查。

  倒在地上的女人面色苍白,似乎是虚脱了,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地。余薇蹲下身子把这个女人轻轻地扶起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胳膊弯里,小心翼翼地叫了她几声。

  “喂,喂……小姐你怎么了?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后面很近就有一家。”

  事实上,晕倒在这儿的正是成荔。她被经纪公司的雪藏似乎已经无限期推后,所以几个月来,她独自留在北京无所事事,好几次想重新找些事做,可是迈入一个门槛,便毫不客气地被轰了出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她的不良背景。甚至一些很大众的小规模摄影工作室都不敢让她充当临时的上镜模特,只有一些非常不起眼的露天商业活动答应让她上台走秀,可她试过两次后便再也不忍摧残自己。

  她被困在失败的牢笼里,感觉好像永不见天日一般。所以她开始一味怀念过去,也无可救药地想起自己曾经去过的另一个时空。于是,她开始刻意地折磨、摧残自己,好让她有机会再次因为精神极限状态而穿越时空。

  这次她成功了,连续几夜的狂醉后,她终于在梦中再次来到了四年以后也就是2015年的北京,但因为身体的刺痛无法承受所以想到找一家医院去治疗,可就在她一边寻找一边寻问即将走到这家医院的时候,还是支撑不住短暂晕厥了过去。

  听到有人叫她才缓过一点神来,慢慢睁开眼,看到一个长得漂亮,但却有些憔悴的女人。

  “嗯……谢谢,我要去医院,我身上很痛……”

  成荔只挣扎着说完了这一句便又晕了过去。余薇看她这个样子,不得不招呼了路边一个陌生人帮她把成荔搬上车,随后掉头又回到了医院。

  经过医生们的诊断,成荔只是暂时休克,具体原因还不太容易判断,所以只能先输送对身体有益的液体,留下来观察。

  余薇因为对成荔一无所知,所以只好自己先帮她垫付了住院的费用,交代了医生护士几句便离开了。

  从医院回来,余薇心里翻腾难安,拿起书也看不下去,打开电脑挂在网上仍是百无聊赖。她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于是给公司打电话申请了休年假。明天就是周末了,又有几个人主动上来搭讪,约她聚会消遣,不用问不是K歌就是喝酒,要么就是一帮不生不熟的男男女女鬼混在一起,她完全不感兴趣。

  说白了,余薇并不喜欢喧闹,她对那些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是完全没有防疫能力的,一些个High过头的玩法,她都招架不住,所以她从来对外面的花花世界都是蜻蜓点水,从不以身犯险动真格--只有和星亮这一次,她栽了。

  又是一夜无眠。余薇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她有点后悔没有按照医生的药单去拿镇静和安眠的药物,这会儿她被清醒折磨得几乎要发疯。她横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吸顶灯,一股无名的火在胸口燃烧,只烧得她没着没落儿。

  突然,幻听又起,她从床上跳起来,左右狠抓头发来回踱步,手渐渐有些战抖,头发根生疼,可那都无济于事。她大脑里开始浮现那些在噩梦中夺取欲望的魔鬼!他们都在朝她狂吼:“你抓住的只是你堕落的头发,而不是将谁绳之以法的线索,不是,什么都不是!哈哈……”

  余薇咬着牙,伸手对着自己那张脸重重地扇了过去,然后趴在床上蒙头大哭。

  第二天,余薇又去了医院,一是准备拿些安眠的药,另外是想再去看看她昨天救起来那个女人。但是,余薇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巧遇的这个女人正是刘坤经常跟她提起,而且总让她耿耿于怀的成荔。

  尽管醒过来的成荔对她是感激不尽,还主动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但唯有一件事没有跟余薇言明,那就是她原本不是这个时空里存在的人,她来到这里的方式很特殊也很难令人相信,还有,她来这里还有一个似乎很荒唐的目的--想能再次遇到或者找到对他真心表白过的刘坤。

  余薇得知,她叫成荔,而且她也是个模特,她诉说的一些经历完全就是刘坤描述过的那个成荔时,她有点傻了。心里先是很激动,想立刻打电话告诉刘坤,自己替他找到了心目中的女神;转而又自私地想了很多,这个成荔究竟是不是刘坤要找的那个成荔?如果真的是,那么她把现在的事告诉刘坤会不会显得有些太傻?毕竟刘坤也是她理想中的男友选择,而且刘坤的执着让她动心,她会不会傻傻地做了牵线的红娘却最终失去了自己的机会呢?何况就算是要做个成就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事的人也要问清楚,刘坤曾说过跟成荔只见过两次面,而且四年多时间都不曾联系,只在去年见过一次成荔便再次失踪,这样的女人会不会有些问题呢?刘坤还会一如既往的等下去吗?她要不要先问一下刘坤的感情近况再做打算呢?

  诸多疑问缠绕着余薇,让她不好多问又不好唐突行事,所以她更加犹豫,要不要把成荔在医院的事立刻告诉刘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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