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天使替我流泪

第三章交换承诺

　　曾经的伤痛如烙印一般深刻在我的心中，永远挥之不去，当那种悸动与恐惧再次袭上心头的时候，我只能怯懦地选择逃离，这就是我守护他们的方式。

　　--欣然

　　时间的罗盘轻轻转动，

　　如静静流淌的小溪，

　　没有高高起伏的波澜，

　　也没有深深凹陷的旋涡，

　　似拂面的清风一样平和。

　　然而，

　　在欣然的心中，

　　一个星期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这种无形的折磨从她走进小姨的别墅后便开始了，根源就在羽曦和俊皓这两个特殊的室友身上……

　　悄无声息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欣然紧紧抓住挂在胸前的银色吊坠，黑如宝石的眼眸凄然地注视着厚大垂长的窗帘，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倏”地一下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白皙细长的指尖泛出灰白的光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沉默的逃避无法解决问题，那么，她就开诚布公地与两个室友做个约定吧。不管怎样，她实在无法忍受继续被他们两个“贴身”护送的日子了！

　　“我想和你们谈一谈，可以吗？”

　　这一次，她没有低下头，秀丽的面孔如精美的陶瓷一般呈现在两个大男孩的视线中，然而，投入客厅的一缕缕灿烂的阳光让她觉得有些晕眩，只好本能地、情不自禁地抬手遮住了耀眼的光芒。

　　“谈？谈什么？”

　　羽曦用十分震惊的眼神望着欣然，条件反射般地跳离沙发，颀长的身躯带着压倒性的气势，墨玉般柔顺的头发轻轻荡漾，如随风而起的碧波水花，却依旧难以掩饰深棕色瞳眸里闪烁的那抹诧异。

　　不仅仅是羽曦，即使一向平和淡然的俊皓也同样感到了不大不小的震撼，尤其是欣然那双丝毫没有任何闪躲的眼睛，让他的心湖顿时荡起了一层涟漪。

　　要知道，在这一个星期里，尽管他和羽曦每天都会陪欣然一起上学放学，但欣然对他们两个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过，一味地逃避，一味地恐惧，一味地视而不见。在学校里，他们是她眼中的陌生人；在公寓里，他们是她心中的隐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却在他们两人面前设下了铜墙铁壁一般的隔膜，阻断了他们的视线，也阻断了他们的脚步。

　　“欣然，你想说什么？来，坐下，我们很希望彼此之间多些沟通呢。”俊皓儒雅地说着，咖啡色的头发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了那张俊美如天使的面孔，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那个，那个……”欣然在他们两人对面坐了下来，略带紧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明晃晃的水晶茶几映出了她脸上决然的神色，“我想和你们做个约定，或者，也可以说是交换承诺。”

　　“交换承诺”？！什么，什么意思？！羽曦和俊皓第一次听到这样有趣而深奥的说法，彼此不由得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

　　“好，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会守住承诺的。”羽曦的脸上绽放出愉悦的光芒，幽深灿烂的眼眸更加令人无法自拔了。

　　欣然定定地望着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不时地窜动，灼烫却避之不及。于是，她又开始动摇了，后退了，很想立刻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灰色世界，因为，她的勇气已经遗失在那里了……

　　“欣然，别着急，我们会洗耳恭听的。”俊皓的笑容恬静而宁和，渐渐消除了欣然内心的紧张感。

　　“我，我想……”她的眼神游离不定，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但面孔上那抹带着淡淡忧伤的坚定却显而易见，“从今天开始，我会承担这里所有的家务，包括煮饭、洗衣服、打扫房间……”

　　咦？！不，不会是真的吧？羽曦觉得这简直比天方夜谈还要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

　　他正想问出个究竟，身边的俊皓突然温柔含笑地说道：“欣然，我们要和你交换的义务是什么呢？”

　　“不，不仅仅是义务，是……是承诺……答应就必须做到的约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沉，带着几分嘶哑，带着几分颤抖，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悲伤。

　　“好，我们知道了，你继续说吧。”羽曦最见不得这样的她了，看到她孤力无助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一根根利刺无情地穿透，痛得无法自抑。

　　“作为交换，请你们不要再管我，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卷入我的生活，可以吗？”欣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瀑布般的长发随之飘动，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将自己的心理话和盘托出。

　　俊皓和羽曦同时皱起了眉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好不容易得到与她面对面交谈的机会，没想到，她却提出了一个让他们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的要求，这样的约定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到？！

　　“什么叫‘不再卷入你的生活’？！”羽曦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有些焦躁地甩了甩头，“我们是住在一起的室友，还同是凌涛的学生，我们时刻都会在彼此的生活中出现，不可能做到什么‘远离你’、‘远离你的生活’之类的事情！”

　　他真是无法理解欣然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如果她要求他们给她足够的自由空间，那么，他们会做到，可是，现在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一辈子不理睬他们吗？！这，这怎么可能？！也许，欣然她能够永远对别人视而不见，可他和俊皓做不到，而且，对于她这个朝夕相处的室友更加做不到！

　　“我，我只是……”

　　“欣然，我们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俊皓淡定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羽曦说得对，我们已经接受了房东阿姨的委托，我们有责任照顾你，所以，请你不要拒我们于千里之外，好吗？”

　　她慢慢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心口的疼痛也因为那双如此相似的瞳眸而剧烈地苏醒过来，一遍又一遍撕扯着她的心……

　　“我，更习惯一个人……”沉默了许久，她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后的勇气，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交叉，美丽的眼眸如泉水般清澈，“请让我一个人独立地生活，可以吗？并不是完全躲避你们，只是，我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处理，也请你们不要因为小姨的嘱托而感到任何负担，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可是……”俊皓优雅地抬起手，若有所思地说，“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们怎么安心呢？”

　　“我会保护自己的！”

　　欣然执著的眼神让羽曦和俊皓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决心竟会如此不可动摇，看来，她这一次是非常认真的。

　　“好吧，我不会反对了，但是，”羽曦突然诡秘地笑了笑，向俊皓使了个眼色，“我可不知道你做出来的食物好不好吃哦！如果你能煮出和俊皓不相上下的饭菜，那我就守住我们之间的承诺和约定。欣然你觉得呢？”

　　“那么，今天的午饭我来准备。”她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声说道，“我，不擅长做西餐，只能做些家常便饭，你们可以接受吗？”

　　面对着羽曦和俊皓这两个习惯了贵族膳食的富家少爷，欣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令他们满意自己煮出来的饭菜，可是，内心中想要逃避他们的那种恐惧已经让她无路可退了。

　　“食物的种类虽然很多，但美味可口才是其中的真谛。”俊皓淡淡地笑望着欣然，“不用多想什么，只要用心去做的食物，我就会喜欢。”

　　听到他的话，欣然的身体仿佛被电流击中一样，突然僵住了。她怔怔地凝视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朗，越来越亲切，越来越熟悉……

　　“小然煮的食物是用心做出来的，我非常喜欢，能够吃到这样珍贵的食物，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身体渐渐松软下来，她只感到心口有种窒息般的疼痛，眼眶一片灼热，晶莹的泪珠不断地滚来滚去，视线开始朦胧迷离，模糊不清……

　　阳光洒在她的发丝上，

　　泛出金黄色的光泽，

　　如同天使的透明羽翼，

　　温柔地包围在她的身旁。

　　当墙壁上的挂钟指向正午的时候，欣然将一份中式营养餐呈现在羽曦和俊皓面前，饭菜的种类并不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简单，但扑鼻的香味、养眼的色泽已经让两个大男生对她的厨艺充满期待了。

　　“哇！好像很美味哦，不过，”羽曦有些困惑地盯着盘子里的饭菜，不可置信地问道，“欣，欣然，我们的主餐就只有……只有炒饭？！”

　　不可否认，这餐炒饭看起来的确色香俱全，均匀的火腿丝，翠绿的青葱片，嫩红的胡萝卜块，还有一个鲜黄精巧的煎蛋，仅仅是用眼睛来看，就已经令人垂涎三尺了。但是，一个简单的炒饭怎么能作为午餐呢？他苦苦等待了整个上午，难道就只为了品尝一份看起来光鲜的炒饭吗？！

　　“抱歉，我想……”欣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心，低声回答道，“这个青葱炒饭是我最熟悉的，也是我最擅长的，曾经有人很喜欢吃，所以我……即使你们不喜欢，也希望你们尝一尝。”

　　无论别人怎样想，怎样看，在她的心目中，最美味的食物永远都只是这一盘青葱炒饭。

　　“恩，我想自己会喜欢的，味道……”俊皓放了一勺炒饭在嘴里细细咀嚼，“啊！味道好棒！这一定是欣然用心做出来的炒饭，我都有些爱不释口了。”

　　是吗？有这么神奇吗？

　　望着俊皓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羽曦也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口炒饭，那一瞬间，他几乎开始不舍得继续吃下去了！原来，一个简简单单的青葱炒饭都可以变成人间极品，他不得不对欣然刮目相看了。

　　“我，我收回自己刚才的话……”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自己那盘炒饭，羽曦用充满歉意的眼神注视着欣然，偷偷地小声询问道，“那个……还能再来一份吗？”

　　默默地、悄无声息地回望着他，欣然那张水晶般细腻的面孔上渐渐露出了一个茉莉花般纯净的笑容，黑如宝石、灿若星辰的瞳眸里出现了两道喜悦的光芒。

　　羽曦和俊皓都在这一刻惊呆了！天使般的面孔，天使般的笑容，天使般的气息，她，竟在无形之中轻易拨动了他们的心弦！

　　“这个给你。”欣然将自己那份炒饭推到了羽曦跟前，淡笑着说道，“我，我以为你们会不喜欢，只做了三人份……”

　　“那，那你怎么……你，你的手？”促不及防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羽曦目光如炬地盯视着欣然，俊朗的面孔上立刻浮现出黯然的怒意，“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欣然陡地愣住了，拼命想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可是，羽曦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紧了她的手腕。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羽曦既心疼又气愤地大声斥责她，“为了让我们接受你的约定，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吗？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就是想我们不再靠近你，是吗？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仿佛血管突然间就会爆开似的，可不知为什么，面对着他那铺天盖地的责骂，她竟觉得疼痛慢慢减轻了……

　　“欣然，你……”俊皓迅速离开座位，将急救箱放到了餐桌上，干脆利落地拿出一管烫伤药膏，拍了拍羽曦的手臂，淡然地说道，“羽曦，放开欣然，你这样急噪也没有用，擦上药膏才可以减轻疼痛。”

　　伴随着浓郁的薄荷清香，欣然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凉爽舒适的泉水冲刷一般，不但失去了灼烧般的疼痛，还有种细碎的莫名的温暖。

　　“欣然，好些了吗？”俊皓温和地询问着她，儒雅俊美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为什么要隐瞒我们呢？你不会煮饭没有关系，还有我呀，可是，你这样伤害自己，我和羽曦会不知所措的。”

　　既然，羽曦都能够看出她手上那一片片水疱是做菜时弄伤的，那他这个一向热衷于美食料理的人，更是对此一目了然了。

　　“对不起，我……”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但她心中依然坚定地想要与他们交换彼此的承诺，“因为一年来没有走进厨房，我……我有些生疏了，可是，如果你们喜欢吃我煮的饭菜，就请答应我的请求，守住彼此的承诺，好吗？”

　　羽曦无语了，心中的怒火似乎也绝望地熄灭了。他不明白，他怎么都不明白，一个为了逃避他们的承诺，在她的心里竟然会如此重要？！何必非要披上“约定”、“承诺”这样美丽的面纱呢，她不就是换了一个委婉含蓄的方式来拒绝他们吗？

　　“我答应你！”羽曦漠然地望着她，满是寒霜的星眸里映射出她那张精致的面孔，“想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就干脆一些、直接一些好了！约定？承诺？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羽曦，你……”俊皓想要阻止他，却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欣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他该怎么做？！

　　也许，静静的旁观是他最好的选择，那也曾是他住进别墅的初衷，可是，毫无原由的，看着眼泪淌下她的脸庞，他的心头就会涌出撕裂般的疼痛。

　　一定是近来心情不够平静，他才会迷失了自己认定的方向，是的，一定是这样！

　　清风吹起，

　　树影攒动，

　　七彩的光线射入窗口，

　　变成一道道眩目的星芒。

　　“不是那样的！约定就是约定，不是任何借口！”欣然无助地低声哭泣，晶莹的泪珠一串一串滑落下来，“是约定，是承诺，那么，就要共同守住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只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存在……”

　　跳跃的泪花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来，只要望着那双充满深情的琥珀色眼睛，她就会忍不住想要落泪。

　　“这是第几次啦？”

　　“一、二、三……”她伸出白皙的手指仔细地计算着，“恩，第六次了。你快尝尝看，味道进步没有？”

　　青葱炒饭！这是她认为自己最会做的一种食物。

　　“非常美味！”

　　“那一定要吃光哦。”她满意地笑了，长长的睫毛如密集的水草一般闪动，玛瑙般清亮的眼眸里装满了幸福和甜蜜。

　　“小然，记住喔，一辈子都要做给我吃！”

　　“恩？那你也要记住哦，我做青葱炒饭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吃，决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好！我们约好喽，谁也不能反悔！”

　　“恩，勾勾手！一定要做到！”她快乐地说着，将自己小手指翘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守住那个约定呢？既然已经约好了，就应该守住啊……

　　“欣然，欣然……”

　　温润的声音唤回了她的记忆，在朦胧的视线中，在滚烫的泪水中，她真切地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子轩，你，你回来了？我，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俊皓的身体瞬时僵硬，淡然平和的神情也立刻消失怠尽，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只有心底深埋的疼痛排山倒海般翻涌而来……

　　他始终无法将眼前的欣然与预想中的欣然重合起来，是她太懂得伪装掩饰，还是他听到的情况太过虚假呢？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然而，在无形之中，他却第一次对自己“认定”的东西产生了动摇。

　　羽曦和俊皓答应了欣然的请求，也接受了她所谓的约定，不再时刻出现在她的身边，不再如贴身保镖一样护送她去学校。而欣然呢，也在认真地履行自己的承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尽管她还是很少讲话，很少绽放笑容，但至少不会对两个室友视而不见了。

　　校园里。

　　一簇簇雪白的木槿花在空中飞舞，

　　伴随着阵阵清风，越飘越远……

　　独自走过花团锦簇的木槿树，欣然在一片背光的草坪上坐了下来，她始终不太习惯耀眼的光芒，似乎灰暗的颜色才是她心中许久的向往。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露出了白皙俏丽的面孔，

　　灿若星子的眼眸，

　　狭长卷翘的睫毛，

　　小巧精致的鼻子，

　　恍如漫画中的天使，

　　又似月光下的女神。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带着喧闹，带着嘈杂，打破了她暂时拥有的宁静。

　　“她就是林欣然！”

　　“对，就是她在勾引我们的王子！”

　　“呸！仗着一张脸蛋就想和我们凌涛的两位王子形影不离？你算什么东西？！”

　　慢慢抬起头来，欣然见到了一群义愤填膺的女生，尽管对她们的模样并不熟悉，她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抱歉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很对不起，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她从草坪上站起身，微微翘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羽曦和俊皓是你们心中的王子，对我而言也不例外，既然他们都是高不可攀的富家少爷，又怎么可能在意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呢？”

　　众人哗然，一片唏嘘，似乎大家都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不能这样说！”一个身材高大的女生走到欣然身边，冷笑地注视着她，“别以为耍耍嘴皮子就能骗过我们的眼睛！王子们是否在乎你，我们根本不介意，绝对不可原谅的是，你在勾引我们的王子！”

　　欣然淡定地拉了拉嘴角，轻轻摇了摇头，实在无法苟同她们这种奇怪的想法。她不明白，到底她的什么举动给大家留下了“勾引”的印象？要知道，一直以来，她都是对羽曦和俊皓避之而不及呢！

　　“我没有那样做过，从来没有！”眼前的情形是那样熟悉，仿佛两年前的那一幕在重新上演，难道，她今天又要忍受相同的污蔑与欺侮吗？

　　不，她不要再被人误解啦！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却一次又一次被人误解，被人污蔑？！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陪伴她的只有漫长的黑暗，没有人理解她的苦，更没有人理解她的心，因为，真正懂她的人已经离她而去了……

　　“你是个坏女孩，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这个害人精，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你把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还给我！”

　　心口仿佛被烈火烘烧一般，有种即将窒息的疼痛，她只能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在无言的痛苦中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也许，对于内心已经认定的误会，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一年前，在悲伤和绝望中，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逃避，独自承担起所有的误解，像蚕一样作茧自缚，失去了欢笑，失去了幸福，也失去了自我，只有深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和无法逆转的记忆……

　　“臭丫头，竟然敢反驳我的话！”

　　“不是反驳，这是事实。”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带着细微的震颤。

　　“事实？哈哈！”高个子女生突然大笑起来，周围其他人也纷纷左顾右盼，窃窃私语，“直接告诉你好了，如果不是两位王子每天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们又何必等到今天才来教训你！”

　　欣然的瞳孔骤然紧缩，体温也仿佛立刻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天雪地般的寒冷，慢慢向她那颗正在淌血的心靠拢，再靠拢……

　　“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瀑布般的长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即将滑下的泪水，也挡住了内心沉甸甸的疼痛。

　　他们，他们不是和她约定好了吗？而且，这些天来，她一直都是独自穿梭在学校和别墅之间，甚至连他们两人的身影都不曾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同样，在别墅生活的时候，他们也给了她足够的个人空间，没有她的允许，他们绝对不会来打扰她，更不会如以前那样闯入她的房间。对此，她一直感到很满足，也很欣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会说出完全相反的话？！他们，难道是他们……

　　心底的抽痛越来越明显，脑海中那个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她退缩了，害怕了，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她不愿意相信承诺化为乌有的事实！

　　“哈哈！你可真会演戏，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难怪会吸引王子的目光啦！不过，喜欢你的人可不止王子，还有不少魔鬼呢。”

　　傲慢而促狭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她只觉得浑身发抖，眼前一片黑暗，心中的痛苦像绕藤的菟丝子一样不断蔓延。

　　她，她这是怎么啦？！她不是习惯了灰暗的世界吗，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也许，在孤独和黑暗面前，任何人都会存有心悸和害怕，只是，当她放弃了一切，完全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的时候，便没有什么挂牵了……

　　“你们，你们想怎么样？”她本能地后退着，如水的目光中多了一抹胆怯中的坚定。

　　“臭丫头，你的脸蛋好漂亮啊，让我忍不住想立刻毁了它！”高个子女生冷冷地邪恶地笑着，“你这样的穷丫头，不就是想攀上高枝吗？好，毁了你的脸蛋，我就把你送给我的表哥，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可他是个有钱人，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哈哈，哈哈！”

　　如此龌龊的笑声，欣然还是第一次听到，那果然是魔鬼的声音，让人作呕。她不明白的是，这个高个子女生为什么会如此痛恨她，仅仅是因为羽曦和俊皓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隐隐感到一股更加深刻的东西，就像充满痛恨的妒忌让人丧失理智一样。

　　“你和羽曦、俊皓是什么关系？”看她们的架势，她今天是逃不过这顿拳打脚踢了，那么，她至少应该知道自己被误解的根源。

　　“什，什么关系？”高个子女生显然吓了一跳，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他们是凌涛的王子！他们……他们……”

　　望着高个子女生的窘态，欣然静静地拉起嘴角，淡淡地笑了起来。

　　“没错，他们确实是光彩照人的王子，你不是因为喜欢他们才来教训我的吗？”

　　“是，是的……但他们是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的……”

　　欣然低声笑着，天使般的面孔上露出了令人沉醉的美丽笑容，她突然很想拥抱一下眼前这个满脸窘迫的女生，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高个子女生并不是痛恨她的那个人，也许，真正想要给她“教训”的是另有其人吧。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灰姑娘也有喜欢王子的权利啊！”那个时候，子轩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可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才会拥有幸福和快乐，不是吗？”她从来不曾奢望过什么，毕竟，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只能出现在童话里，那是现实中遥不可及的。

　　“你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公主！”

　　她幸福地笑了，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一份浓浓的深情……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长发上，

　　泛出点点灼眼的光斑，

　　清澈如水的瞳眸中，

　　有一种逝去的幸福在流淌……

　　喧哗吵闹的声音将她抓出了记忆之城，仿佛受到提醒一样，站在欣然面前的高个子女生又恢复了嫌恶的神情。

　　“林欣然！你以为凭几句蛊惑的话就能收买我吗？少做美梦啦！”

　　她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笑望着她，如同熠熠闪光的凝白珍珠，静静地等待着暴风雪的侵蚀。

　　“林欣然！”

　　“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她淡定地笑了笑，发丝在风中飘飞，水晶般的面孔恍若晶莹剔透的美玉，“动手吧。”

　　她很清楚，她的反抗只会让高个子女生无法完成“任务”。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难以启齿的苦衷，如果她的付出能够终结别人的痛苦，那么，她觉得这样做是值得的。

　　欣然轻轻拉起唇角，给了高个子女生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缓缓转过身，背对着耀眼的阳光，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和两年前那一幕相比，她的内心突然温暖了许多，而高个子女生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明白她的心愿。

　　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晃动，

　　摇摆不定，

　　忐忑不安，

　　簇簇白色的木槿花肆意飞舞，

　　然后，

　　静静地飘落在她的周围。

　　“打她！打她！打她！”

　　两年前的声音仿佛又飘荡在她的耳边，只是，当时的恐慌已经不见了，她的心底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白瓷般细腻的面孔立刻出现了红色的清晰的指痕。

　　她紧紧咬住嘴唇，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打她的人，还好，她并不是那个高个子女生，心底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火辣辣的疼痛也逐渐变淡变轻了……

　　“打她！勾引我们的王子，打她！”

　　有人一把抓起了她的头发，针刺般的利痛迅速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上下，恍惚中，她看到一只带着尖细高跟的长靴在自己眼前抬了起来……。

　　“啊--”

　　“哇--是，是王子！”

　　“对不起，对不起……”

　　猩红色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墨绿色的草坪上，红绿相间的色彩狠狠地刺伤了她的心……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身体蜷缩在他的怀抱，悲怆的目光却毫不闪躲地射入了他的瞳孔，“邓羽曦，你始终都不能了解我的苦心吗？！你，你还是想让我一个人独自守着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他那张俊逸迷人的面孔上出现了一道血痕，细细地流淌着殷红的鲜血，洁净的米色衬衫也变得扭曲褶皱，一个醒目的灰色脚印烙刻其上，而那个深陷的旋涡，欣然可以肯定，是长靴的后高跟。

　　这些伤，这些痛，本应该是属于她的，可是，被她连累的人却是他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卷进来呢？”她绝望地注视着他，心底那股掩藏的疼痛再一次苏醒过来：她，永远都只能带给别人伤害吗？

　　“还需要为什么吗？看到你被人欺负，如果我只会视而不见，那我还算个什么东西？！”紧紧拥住她，抚摸着她那有些凌乱的长发，羽曦幽幽地抬头仰望天空，深邃的黑瞳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落寞。

　　血腥的味道渐渐淡去，他扭过头，将凌厉的目光投向已经闪到远处的人群，用暴风雪般冷漠的声音对她们下达了最后通牒。

　　“不要再有第二次，否则，后果自负！”

　　寂静无声，只有徐徐的清风，吹过高大的樟树。

　　阳光愈发刺眼，

　　木槿花反射出绚烂的光泽。

　　“你怎么样？”他问她。

　　“是不是很痛？”她也在问他。

　　彼此愕然地对视，没想到会不约而同地表达出各自的关心和紧张。

　　他懒懒地笑了，

　　有些漫不经心，

　　有些不以为然，

　　却如盛开的牡丹花一样华美。

　　“没关系，一点儿也不痛。”羽曦专注地凝视着她，含笑的眼眸突然收紧，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蹙起眉头问道，“你的脸……”

　　“没，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担心地回道，“你好像比我严重得多，去医院看一看吧？”

　　“没必要小题大做，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拉起她的手，他抱歉地解释道，“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决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守住它，但是，请你原谅，也请你答应，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不要拒绝我们的保护。”

　　她的眼前升腾起一片白色的雾气，心头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再次流泪，可是，这种带给他们伤害的保护，她不能要，她也没有资格拥有！

　　她，是一个只会给亲人朋友带来厄运和伤害的人，也许，从她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宿命。多少次，她曾经努力地在希望中生活，在快乐中生活，但最终，所有美好的事物还是决然地离她远去了……

　　“小然真是傻得可爱，人怎么能够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可是，那个最疼爱她、用心呵护她的人，为什么不能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呢？

　　“羽曦，我们回去吧，我帮你处理伤口。”

　　她的笑容温柔如水，她的声音甜美动人，这一次，懵懂而茫然的人变成了羽曦，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黑如宝石的眼眸也显得更加幽深迷离了……

　　别墅里静悄悄的，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白色的药箱散出一阵苏打水的味道。

　　“恩，好了，记得明晚要换一个新的‘创可贴’。”欣然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是我连累了你，不知道会不会在脸上留下疤痕呢。”

　　“有什么关系，因容貌得到的那份虚荣并不是我想要的。”羽曦毫不在意地摇头，深情的目光一直被那个细心体贴的身影吸引着。

　　那个将自己掩藏在黑色世界中，一直逃避他、拒绝他的欣然，竟是如此温柔可人的女孩子，他的内心不可遏制地激动，但是，对于欣然的突然转变，他也感到了一丝无法说出口的担忧和困惑。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不安正在慢慢占据他的思维。

　　“下午不用上课，回房去休息吧。”她抬头望着他，若有所思地问道，“俊皓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与女孩子约会，应该要晚一些吧。”

　　“恩，他可能晚饭后才回来。不过，”羽曦诡秘地偷笑道，“他不是与女孩子约会，是与美食去约会啦！”

　　欣然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并没有在意羽曦后面所说的话，在她看来，只要俊皓晚些回家就够了。

　　“那，你先休息下，晚饭时间我喊醒你。”

　　她默默地垂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切都该结束了吧，就在今天，就在明媚的阳光落幕之后……

　　天边的晚霞一片绚红，

　　傍晚的清风有些彻骨的凛冽。

　　慢慢地关紧窗子，欣然将做好的青葱炒饭用保鲜袋封好，放进了冰箱里。这些天，她一直没有再做青葱炒饭，因为，那是带着沉重回忆的食物，每一次面对它，她的心都会有着揉碾般的疼痛。

　　有些痛苦是说不出来的，就像愈合了很多年的旧伤口，稍稍用力碰触，还是会轻易地裂开，除了加倍的疼痛，便是无法遗忘的回忆。

　　推开羽曦的房门，欣然轻轻走到他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帮他盖好被单。望着那张孩子般纯真可爱的面孔，她酸涩地笑了笑，眼眶中顿时一片灼热：很感激他们对她的爱护和关照，能够认识他们，也是她生命中的幸运吧。

　　将一张写着清秀字迹的纸放在桌面上，她淡笑着最后望了一眼熟睡的羽曦，悄然走出了房间。

　　是的，她决定了，今天她就要离开这里！

　　冷冽的风吹痛了她的脸颊，

　　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飞舞，

　　澄澈的目光带着难以忽略的忧郁。

　　“欣然，你要去哪里？！”

　　错愕地转身，她看到了羽曦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你……”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打算！”他很想像俊皓那样，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心平气和的解决，但他始终不是俊皓，他无法克制自己内心那股失望与痛惜，“怎么？你想这样偷偷溜走？！一张纸，简单的几行字，几句表示感激的客套话，然后你就准备彻底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你，把我看作什么？我在你的心中一直只是个陌生人吗？！”

　　该死！他简直快要被她逼疯了！

　　“不是陌生人，不是的……”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颤抖的唇片苍白而没有一点血色，“就是因为不是陌生人，我才必须选择离开！”

　　羽曦不明所以地紧皱起眉头，明亮而幽深的眼睛笔直地注视着她，她脸上的悲伤和惊恐让他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欣然，我怎么能让你离开呢？”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对于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放手的，“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残忍地拒绝别人的关爱？！你知道房东阿姨的苦心吗？你知道她是多么疼爱你吗？”

　　“我知道！”两行清澈晶莹的泪水淌下她的脸颊，“因为，能够感觉到你们的关心和疼爱，我才会更加害怕……为什么不肯守住我们的承诺呢？那样的话，我还可以劝说自己留下来，现在，不可能了，我连欺骗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她不是请求他们不要再靠近她、不要再卷入她的世界吗？她想努力地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去守护珍视的东西，然而，她始终做不到。面对着羽曦义无返顾的保护，她的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那种疼痛深入骨髓，让她不得不胆怯地逃离。

　　“欣然……”羽曦最见不得她伤心流泪的模样，那会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温柔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他能给予她的只有无声的安慰。

　　“请让我离开吧。”

　　“不行！”他肯定地回答，“不管怎样，都不会放你走的，我答应过房东阿姨，会像亲人一般照顾你。”

　　从他的怀抱中挣脱，欣然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他，迎着冷冽的晚风，她孤注一掷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为了小姨的嘱托，你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吗？如果那样，我无话可说，只能佩服你的无私和伟大了。”她将自己此时此刻能想到的所有残酷的词藻聚集在一起，希望他会知难而退，改变心意，“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干涉我的决定？！仅仅是小姨家的房客，你似乎喧宾夺主了，有时间来打扰我的生活，不如先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吧。”

　　不可否认，她的话触痛了他的心，羽曦怎么都没有想到欣然会说出如此苛刻的话语。是的，他只是茫茫人海中一个驻足在这里的房客，而她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他的确有些多管闲事了。

　　“欣然她是一个善良坚强的女孩子，可是，命运有时候很不公平，经历了太多的苦痛，她只能变得比任何人都要脆弱。所以，她更需要我的保护和疼爱，但我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小姨，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小姨……”

　　想起房东阿姨那充满歉疚和遗憾的倾诉，羽曦心中的动摇很快消失了，即使只为了报答房东阿姨的帮助，他也决不能放弃欣然，对她不管不顾，何况，他现在已经不能对她无动于衷了。

　　“你怎么看我都没有关系，总之，我一定要留下你。”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黯淡的夜幕即将来临，

　　浩瀚的天际，

　　蓬松的云朵，

　　慢慢在晚风中消失了影踪。

　　清冷的气息袭来，欣然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微微抖动的单薄身躯，刺痛了羽曦的眼睛。走近她，重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他只想给她更多更多的温暖。

　　“求求你，不要再靠近我，可以吗？”

　　“为什么一直不肯相信我呢？”他讪讪地摇头，满脸的失望，“我不会给你增加任何负担，更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这样还不行吗？”

　　“并不是这个原因啊……“她苦涩而凄凉地笑了，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我是一个坏女孩，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带来伤害……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我而受伤，因我而痛苦了……”

　　有些伤痛是永远无法弥补的，这种刻骨铭心的遗憾，一次已经足够，而她，也失去了再次面对的勇气……

　　“你，你真是……”羽曦不屑一顾地勾起嘴角，给了她一个最安心的笑容，“我才不会相信“好运”、“厄运”之类的东西，更不会在乎这样的无稽之谈，命运不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吗？你真是傻得可爱呢。”

　　怔怔地凝望着他，欣然仿佛突然间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难忘的时刻--

　　“小然真是傻得可爱，这样单纯的你，我怎么舍得放开？一定要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

　　夜色落下帷幕，

　　视线渐渐模糊，

　　那个坚实的怀抱给了她最温暖的保护，执著而义无返顾，或者，这才是他守住承诺和约定的特有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