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才

八、樱子的不烂之舌

　　话说大家从梵哲家出了门，毕罗天见白皮鲨殷勤地搀着大嘴妹，知道白皮鲨对大嘴妹有点意思，乌豆儿也是前后忙乎着，想插手，又不知如何是好。

　　毕罗天看在眼里，心想应该成全他们，自己也好趁机脱身与樱子单独聊聊。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乌豆儿，你也一块搀着大嘴妹，跟白皮鲨一起负责把她护送回家。大嘴妹，你有没有意见？”

　　大嘴妹酒是喝多了一点，但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相反，思维特别敏捷。她哪里会有意见？从来还没享受过让两位GG搀扶着护送回家的待遇，今天也算沾了梵哲和苏紫的光，体会一下做公主的感觉。不过，她嘴上并不这么说，反而倒打一耙道：“毕哥，你倒好，是不是想把我们支走，好跟樱子单独幽会呀？”

　　这话至少有一半让大嘴妹说对了，能言善辩的毕罗天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应对。还是樱子马上接口道：“阿玫姐，你胡说什么呀。你要这样说，那还是我来护送你回家吧。”

　　大嘴妹哪里肯依樱子的话，连忙做了个顺水人情，“得了，得了，我成全你们，好好玩噢。”说完，又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说：“乌豆儿，毕哥让你护送我，怎么还不过来。”

　　“嗳，遵旨！”乌豆儿原来还不好意思插手，这会儿，乐颠颠地跑过来扶住大嘴妹的另一只胳膊。

　　“打个的吧！”毕罗天建议道：“出租车费明天向我来报。”

　　“谁要你报销，你们走你们的，我们慢慢逛。”大嘴妹还想多享受一会儿公主待遇呢，打的不是大亏了吗？说着，他们沿着人行道闲逛而去。

　　“OK，你们乐意逛就逛吧，不准欺负白皮鲨和乌豆儿啊。”毕罗天打趣地关照大嘴妹。

　　“去你的，还不走你的路。我警告你，毕哥，你可不许欺负我樱子妹妹啊。”大嘴妹仗着酒劲，以牙还牙道。

　　“得咧，再见！”就此告别，毕罗天与樱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去玩什么？”因为有求于樱子，毕罗天今天格外尊重她的意见。

　　“哟，毕哥，今天太阳，啊不，月亮从西边出来啦，不会是有什么事求我吧。”樱子快人快语，她感觉今天毕罗天有点反常。

　　被眼中的小妹妹看穿心思，毕罗天觉得不太有面子，便坚决地否认说：“没的事，今天哥哥我高兴，你就开口吧。”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啦。”樱子想了一会说，“唉，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听说这几天在放动画大片《精灵鼠小弟Ⅱ》耶。”

　　“YEAH，小菜一碟。”他们便向电影院走去。

　　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樱子到电影院隔壁的肯德基买了两只蛋筒淇淋，又在电影院门口买了一大包POPCORN，兴奋地拉着毕罗天在休息厅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然后，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毕罗天心里有事，自然没有樱子那么兴奋，樱子跟他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樱子虽是个性格外向的MM，但感觉并不迟钝，她意识到毕罗天心里一定有事，就认真地问道：“毕哥，你是不是真的心里有事？只要用得上我小妹，你只管吭声。”

　　毕罗天被樱子的江湖味逗乐了，“噗哧”一笑说：“你真的肯帮忙？”

　　樱子庄严地点点头，大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意思。

　　“那好。我想请你出山，去做我爸妈的工作，说服他们同意我放弃华夏美院的决定。”

　　“什么？！”樱子大呼小叫了一声，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你喊什么喊？有毛病啊。”

　　樱子抱歉地吐吐舌头，轻声道：“我是说这个忙我帮不了。我怎么敢去做你爸妈的工作，非让他们轰出来不可。”

　　“你不敢去是另外一回事。我仔细想过了，只有你出马，成功的可能性最大。”毕罗天停了停又说：“我父母其实是很和蔼的人，就是有点老顽固，对我又特别严厉，所以，我没办法跟他们谈，而他们很喜欢你，也不可能对你发火，心平气和下来，说不定就被你说服了。”

　　樱子呆呆地想了一会，还是犹犹豫豫地说，“我还是不敢去。”转而她又眼睛一亮，“要不，你还是去华夏美院吧，那是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耶，人家想疯了都还进不去呢。”

　　毕罗天不耐烦地说：“我让你去做我爸妈的工作，你怎么做起我的工作来啦。你不用再劝我，我主意已定，要不是我答应过梵哲保证不与父母闹翻，我才不会来求你呢。”顿了一下，他的口气缓和下来说：“唉，我知道我爸妈也是为我好，他们培养我也不容易，所以我不想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好好，我不劝你了。”樱子知道毕罗天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其实她也喜欢毕罗天这种性格，这样才是帅哥的样子嘛。“不过，你再容我想想，这个任务也太难完成了。”樱子轻声嘀咕着。

　　“容易完成我还跟你商量？别人早就解决了。”毕罗天随便说道，樱子却觉得这句话很受用，这说明自己在毕哥心目中的地位不低。

　　这时，电影开场的铃声响了。来不及谈论别的，先看电影要紧。

　　从电影院出来，樱子还沉浸在电影情节的兴奋中，手舞足蹈地说：“精灵鼠真是太神奇，太可爱了。”

　　“哼哼，”毕罗天冷笑了两声，也听不出他是赞成还是反对樱子的意思，“不过如此，还不都是人编出来，哄哄你这种小朋友的玩艺儿。”

　　“你才小朋友呢！”樱子噘着嘴嚷嚷道。她最不乐意的就是毕罗天把她当成小孩子，你也不过就比我大一岁嘛，凭什么把我当成小朋友？不过，话又要说回来，樱子也不得不承认，毕罗天的确比自己成熟，有主见，这也是她喜欢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毕罗天后面的原因嘛。

　　话刚出口，樱子马上想起来毕罗天心里有疙瘩，难怪他说话带刺。樱子终究还是个善解人意的MM，并不任性，当她想起这茬事时，马上放缓口气柔柔地说，“毕哥，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件事？”

　　毕罗天没有任何反应，其实是默认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好吧，看在你请我看电影的份上，我豁出去了，”樱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狠狠地表态，“不过，我只答应做你的说客，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啊。”

　　毕罗天显然没料到樱子那么爽快就答应了，怔了一下，马上高兴地说：“嗳，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我不要做你的好妹妹，也不要你赏，只要你……”樱子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又不好意思说下去，只莞尔一笑，脸也红了起来。

　　毕罗天还没反应过来，直楞楞地说，“你不要做妹妹，想做什么呀？”当他发现樱子不好意思的表情，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自己犯了傻，便及时缄口。

　　樱子朝毕罗天瞟了一眼，发现毕罗天也正好在看自己，马上羞涩地微微一笑，便把目光移开了。此时，他俩心照不宣，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为避免尴尬，机灵的樱子马上又换了个人似的，改用充满江湖味的口气说：“为了毕哥，我愿意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谁要你肝脑涂地了，没那么严重。不管你成不成功，我都谢谢你。”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只信封递给樱子，认真地说，“明天上午10点左右，我会先出门，我爸妈肯定在家，你就这个时候去，顺便把这封信交给他们。”

　　“什么信？”樱子疑惑地问。

　　“给我爸妈的信。”

　　“那你干嘛不自己交给他们，或者直接跟他们说？”

　　“哼，这样能行的话，还用你出马？”毕罗天苦笑了一声，“这封信只有你交给他们才会有用，你明白吗？”

　　“好吧，”樱子接过信封，还是不太明白，“我怎么觉得我又要干地下工作了。”

　　“嗳，这就叫‘斗智斗勇’嘛。”

　　第二天上午10点，樱子准时来到毕家门前，她的心慌得像怀里揣着好几只兔子不住地乱跳。她拼命对自己说，“镇静，镇静，天不会坍下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谈话吗？”这一招果然灵验，她总算平静了一些。然后，她勇敢地摁响了毕家的门铃。

　　“的——嘟——”

　　“来啦，”里面传来毕母的声音，“噢哟，是樱子啊，好多天不见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可惜你来得不巧，阿天刚才出门了。”

　　樱子一边跨进门，一边说：“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是找伯伯、伯母的。”这时的樱子已经一点也不心慌，完全变成了一个懂事的小淑女。

　　这时，听到动静的毕父从里屋走出来，笑眯眯地说：“是樱子来啦。你刚才说是来找我们的？”

　　“嗯。”樱子坦然地答应了一声。

　　“不会是阿天派你来做说客的吧？”姜还是老的辣，毕父马上猜到了樱子的来意。

　　樱子刚才还是心慌意乱的，这时候却谈笑自如，像个久经沙场的老手，“伯伯真是神奇哎，你猜对了，还真是毕哥要我来的。不过，毕哥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我自己也觉得想跟你们聊聊。”樱子说得不慌不忙，一点也不回避毕父的锋芒，而且巧妙地挡了回去。

　　“哦？那你倒说说看。”毕父一副温文尔雅的长者风度，用宽厚的神情看着樱子，好像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可爱的小女孩到底能说出些什么来。

　　樱子并不急着说话，而是从随身小包里拿出毕罗天的信，递到毕父手上，诚恳地说：“这是毕哥让我交给你们的信，我看过了，我觉得他真是了不起耶，我也知道上面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你们先看看。”

　　“这小子，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们？脱裤子放屁。”毕父自言自语道。

　　“嗯，我也这样说他，可他说，如果直接交给你们，你们一定会很冲动的。他让我转交，是希望你们能够心平气和地看看，增加对他的理解。”没想到，樱子竟然是个天生的谈判专家，说的都是实话，却滴水不漏，连她自己也在心里暗暗得意。

　　“哼，没想到这小子的花花肠子还真不少。好吧，我就心平气和地看看，看他还有什么新名堂。”也许是樱子的关系，毕罗天的父亲果然情绪并不激动，他一边说着，一边展开毕罗天的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

　　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跟你们说话，也请你们理解我的用心，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心平气和地听我说说心里话。

　　我知道，你们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大不容易，你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好，我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你们培养的结果。正因为如此，我深深地爱你们，也尊敬你们。

　　可是，我毕竟已经长大成人，我有自己的追求，也需要有自己的发展空间，我不能，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你们的翅膀下生活，我想，这也一定不是你们所期望的。

　　请相信我，我放弃华夏美院不是不求上进，也不是好高骛远，我是在追求我的理想。也许，在追求的过程中我会有挫折，会有失败，甚至头破血流，但是，我心甘情愿，我会很快乐，因为，我是在一片我热爱的天空下翱翔。

　　相反，如果一定要让我做违背意愿的事，哪怕条件再优越，生活再舒适，我还是会痛苦的。就像不让一只长硬了翅膀的雄鹰翱翔于蓝天，喂再多的肉它也不会感到幸福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难道你们只满足于让你们的儿子做一只小麻雀？难道你们愿意让儿子痛苦吗？我想做一只翱翔于九天的鸿鹄，请理解我、支持我吧。

　　爱你们的儿子　阿天

　　毕罗天的父亲读完信，沉默了一会，把信递给他母亲，嘴上说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煽情了。信倒是写得不错，可是，他居然把我们比做燕雀，他自己倒成了鸿鹄了，真是岂有此理，不知天高地厚，世界上哪有我这样的燕雀？”他越说声音越响，情绪也越激动。

　　樱子心想，再让他这样激动下去可能要坏事，便赶紧插话道：“伯伯，你误解毕哥的意思了，他只是说他有鸿鹄的理想，希望你们理解他、支持他。他要是真的把你们看成燕雀，他还会来跟你们商量，要你们理解他、支持他吗？”

　　樱子的话果然有效，也许毕父想想樱子的话也有道理，便沉默下来，等他母亲读完信，才开口征求他母亲的意见，“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阿天这孩子是真的有理想，可我担心他真的会碰得头破血流啊。”

　　毕父一直不吭一声，两眼望着窗外半天也没眨一下眼睛。樱子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在激烈地斗争，不便打扰他，便静静地等着。

　　突然，他转过脸问樱子：“孩子，如果你获得了免试入学华夏美院的机会，你会怎么样？”

　　“我吗？嗯……”其实樱子心里明白，要是她有这样的机会，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放弃呢。可是，这样直截了当地说行吗？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说实话，“我应该不会放弃。”

　　“对呀，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嘛。”毕父像抓到了强有力的证据。

　　“可是，我怎么能跟毕哥比呢，”樱子有些着急，连忙解释说：“毕哥是个绘画天才，天才的思维当然跟普通人不一样啦。你们想啊，毕哥去年的作品就能入学全国美展，这说明他的实力确实已经不同凡响，华夏美院也许真的不能给他多少东西，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哎。”

　　见他们两位都不吭声，樱子想，一定是火力还差一点，于是，马上又接着说：“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即使华夏美院毕业了，也许再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入选全国美展。这就是燕雀跟鸿鹄之间的差别，你们应该为养了一个有鸿鹄之志的儿子高兴啊。”

　　毕父微微地点了点头，说他儿子有鸿鹄之志当然中听啦。樱子心里暗暗高兴，看来有戏了。为确保胜利果实，她赶紧又添上一把火，“像毕哥这样有天赋、有头脑、有毅力、还肯吃苦的人，要是将来还没出息，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都不用活了。”樱子拼命给毕罗天戴高帽子，还不惜贬低自己，就是想让他父母亲听着舒服，想想动心。

　　“唉，儿大不由母了，我看，还是顺着他吧，强扭的瓜不甜。”他母亲首先投降了，樱子心里一阵狂喜，但还是装做不动声色，等着他父亲的态度。

　　“如果我就是不同意他的选择，他会怎么样？”他父亲还不甘心，又问樱子道。

　　“那他一定会很痛苦的，因为他实在不想让你们伤心，但是，他一定不会放弃他自己的追求，那样的话，你们也会很痛苦，对吗？”樱子在一步一步走向胜利。

　　他父亲又沉默了。真是个老顽固，樱子在心里说。

　　眼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哪里肯放弃，便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她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不许在毕哥面前提起。”

　　“哦，是什么？”两老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毕哥跟梵哥，就是梵哲，私下都商量好了，要通过自己创业去申请留学，不管你们同不同意他们都要这么干的。还有，毕哥已经向梵哥保证，不管你们怎么对待他，他都不会跟你们翻脸。所以，要是你们真的不同意，第一，并不能改变毕哥的决心，第二，真的会让毕哥痛苦死的。”

　　“我说呢，这孩子这次怎么韧性那么好，要是过去，早就跟我们闹翻天了。”她母亲恍然大悟地说。

　　“好啊，这小子是在逼宫哪，他让我没了选择余地。”毕父忿忿地说。不过，他不可能对樱子发火，“这么说，我是非同意不可了？”

　　樱子肯定地点点头。

　　终于，他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他了，今后的路靠他自己去走吧，我是无能为力了。”然后，他抬头对樱子说：“你马上叫他回来，我有话跟他说。”

　　“好咧，”樱子兴高采烈地摸出手机，嘴上还不停地给他父母戴高帽，“你们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耶，我羡慕死毕哥了。”

　　这时，毕罗天的父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樱子，你们俩是不是合计好了来唬弄我们老头子老太太的？”说完，他自己也大笑起来。

　　樱子也腼腆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