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初和最后一个恋人

番外一　白桦的自白

　　我叫白桦，白杨的弟弟。

　　第一次见到梁瑞生时觉得他很土气，我姐怎么会看上他，不过倒像是个好人。我曾问过我姐是不是因为他成绩好才喜欢他，我姐想了一下摇着头说，好像不是。我问那到底是什么，我姐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他。我想我姐的脑袋估计被门夹了。

　　说实话，我姐早恋挺让我诧异的，她是那种很乖的女生，在家听爸妈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但是她竟然早恋了。记得以前她还让我别早恋，她自己却没控制得住，大概在爱情面前，人人都如此吧。

　　我姐是真的喜欢着梁瑞生，那种喜欢我从未在一个女生身上见过，那是一种恨不得将命交给对方的喜欢。我姐那种人，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喜欢就永不回头。

　　我刚开始不是很喜欢梁瑞生，但碍于我姐的面，从未表现出来。不过后来我发觉梁瑞生这个人还不错，虽然是小地方来的，只知道学习，和我什么事都相反，可他是个挺好的人，后来也不讨厌他了，竟然和他慢慢成为了朋友。我这个人不喜欢交朋友，更没想到我会和一个学习这么好的人交朋友。

　　那时我姐经常为梁瑞生哭，一个人躲在卧室，把枕头都哭湿了，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门外给她放哨，不让爸妈知道。我有时很想揍梁瑞生一顿，让他下次别让我姐这么难受。可是我隐约感觉到一点，在他们的爱情中，我完完整整地被排斥在外了，尽管我是她的亲弟弟，但是在此刻，我姐眼里只有梁瑞生。

　　就好像我的眼里只有关琳一样。

　　其实我很不愿意提到关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天台上哭泣。那天我是上去抽烟的，关琳见到我上去时，马上停止了哭泣，开始用哽咽的声音背书。我想要是那天我不去天台抽烟，我便不知道关琳；如果那天关琳没有哭泣，我也不会喜欢上她。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哭泣的关琳时会难过，会想保护她。

　　许多人都觉得我追关琳未免浮夸，胆子太大，一个高一的男生竟然追高三的女生。可是在这表象之下，我是那么忐忑，我和任何喜欢女生的男生一样，害怕、憧憬、担忧、辗转反侧，我也会自卑，觉得配不上关琳。可我就是喜欢她啊，就像我姐一样，不照样喜欢那么土的梁瑞生了吗？

　　可我只能以一种不在意的方式去喜欢关琳，用夸张的、胆大的方式去掩盖我的胆小、我的迟疑，我只有这么一层盔甲，所以我要保护好。

　　那时关琳的前男友经常来纠缠她，我和他打了一架，他也终于死心，不再来纠缠关琳。我以为这样我就能追到关琳，但是想不到的是关琳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而这个人竟然是梁瑞生。

　　关琳起先怎么都不肯对我说她喜欢梁瑞生的事情，但是当她看向梁瑞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会对她所有的行为都特别敏感，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都会捕捉到。我就是这么知道的。

　　那一刻我简直嫉妒疯了，我嫉妒这个乡下小子，他何德何能，我最喜欢的两个人竟然都喜欢他？可是我又不能说，我能说什么呢？这并不是梁瑞生的错。我问关琳为什么会喜欢梁瑞生，关琳说她也不知道。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根本就不认识，可是关琳照样喜欢上了他。爱情有时就这么莫名其妙。

　　我追关琳终究以失败告终，就像关琳可以默默地喜欢梁瑞生，我又为什么不可以默默地喜欢着她？有时我也挺为关琳难受的，因为梁瑞生已经有我姐了；有时我也为我姐难受，因为梁瑞生并没有这么好。

　　我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那时我成绩不行，换了几个学校都没有起色，我爸妈就让我出国，本来我姐也是要出国的，但是她死活不去，我爸妈也没办法，就没强迫她去了，而我却因为追不到关琳，很难过，就想出国调整一下，于是就答应了。

　　事后我问我姐不出国是不是因为梁瑞生，她点了点头。我就再一次嫉妒起梁瑞生来，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所以我决定在离开时挫一下他的威风。我把他叫到了游戏城，我完全赢了他，他根本不是对手。虽然我知道这有点幼稚，但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至少证明了一点—白桦也不比你梁瑞生差。可是在离开时，我对梁瑞生的仇怨就烟消云散了，我舍不得他们每个人。

　　我将我最喜欢的玩具奥特曼交给我姐，让她转送给关琳。这是我唯一的礼物了，这也是我给我这段没有开始的爱情画上的句号。

　　在国外其实很无聊，除了上课就是打游戏，那段时间我很想回国，可是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太，便继续留了下来。后面也逐渐习惯了，但依旧放不下关琳。

　　那时梁瑞生、我姐、关琳都在国内高考，我写信给我姐，问关琳的情况，我姐劝我放下。我也试过，但终究放不下，所以一回国我就去找了关琳。那次他们在填写高考志愿，我知道关琳考差了，没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她红着眼睛对我说，你以后别来找我了。那一刻我的心碎了，可是我照样追出去找她，我知道她比我难过，我们说了好多话，不过那时我就明白我再也不可能和关琳在一起了，我们只能做朋友。所以在他们出去郊游时，我也去了，我姐以为我还对关琳贼心不死，但是我和关琳都知道，我们成为了普通朋友。

　　回忆到这里，我再也不想回忆下去了。因为在此之前一切都还好，虽然我的爱情无法开始，但是我姐却还好好的，我宁愿以一切去换我姐，只要她好好的，我不幸福也没关系，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姐第一次发病是在准备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她多高兴啊，她终于说服爸妈，不用出国，可以和梁瑞生一起去上海，可以和梁瑞生永远相爱。可是呢？一场病就将这一切都夺走了。

　　我姐刚开始说浑身酸软，然后就发高烧，人事不省，我们赶紧将她送到医院，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血癌。我不知道我姐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她那么青春、那么美好，上天为什么忍心将这么残忍的病降临在她身上，可就是降临在她身上了。

　　我们全家都蒙了，但是清醒过来后，我们开始给她治疗，我们以为可以治好的，但是想不到我姐的病情发展得这么迅猛，很快就不行了。那时我姐还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我们也一直瞒着她，但是随着病情的加重，终于瞒不下去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知道病情时的眼神，是那么让人肝肠寸断。

　　我姐没有将生病的消息告诉梁瑞生，刚开始她以为很快能治好，用不着说，免得他担心。可是后来却不能说了，我姐害怕自己会死去，所以情愿不告诉他。

　　所以我姐骗了梁瑞生，用一种残忍的方式告诉了他一个美丽的谎言，说她出国读书了。那时医生和我爸妈都在准备将我姐送到国外治疗的事情，就我一个人陪着她。那时我们说了很多话，像大人一样讨论了许多事情，关于爱情、关于生死、关于来生。我姐在我面前很少哭泣，只有她一个人时会哭，经常念叨着：要是我没了，瑞生该怎么办啊？那时我就很难过。

　　我姐终于出国了，国外的医疗水平自然要比国内好很多，我们又燃起了希望，我姐也是，她希望能治好病，然后回国读书，和梁瑞生在一起。可是她到底没能如愿，她的病情开始还控制住了，没几天就再次恶化。

　　我姐不断地化疗，不断地吃止痛药，病魔将她折磨得太残忍了。

　　可是她依旧心怀希望，希望能治好，能回国，能回去见她的梁瑞生。但是她不敢告诉梁瑞生，她为梁瑞生考虑得太好，她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她想着如果能治好，再告诉梁瑞生也不迟；如果治不好，那么梁瑞生便永远不会知道，便永远不会伤心。

　　我姐病情好点了之后就开始写日记，给梁瑞生写信，但是她从来没有寄出去。她总是跟我说她和梁瑞生的事情，可是每一件我听着都很难过，越美好的事情越能衬出死亡将近的感伤。

　　我姐是那么美丽善良，我姐……我姐是……那么年轻……

　　可是……苍天啊……

　　终于在一次发病中，我姐再也没能抢救回来。她临终的话是：还是告诉瑞生吧，他会坚强的。

　　我们把我姐的骨灰带回去时，我通知了梁瑞生，并把我姐没有寄出的信件给了他，世界上没人比我姐能了解他了。梁瑞生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很久都没能相信我姐过世的消息，但是我姐终究是去了，去了天国。

　　梁瑞生啊，可我还是羡慕你。

　　我们把我姐葬在了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墓碑上那张照片是她亲自选的，照片中的姐姐那么好看，眼睛有神，可是骨殖却已随风消散。

　　梁瑞生毕业后回来了，我和他成为了朋友，他也学会了抽烟喝酒，经常和我大醉一场。他还经常去看我姐，似乎他们在那里约会一样，十年来，从来没有变过。我想我姐到底没看错人，梁瑞生是真心爱她的。

　　姐，你安息吧，我会好好的，会照顾好爸妈，会帮你照顾好梁瑞生，你就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