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长征在湖南画史

五、血战湘江，突破第四道封锁线

　　中央红军成功抢渡潇水，主力集结于道州至永明西郊一线，锋芒直指湘江。恰在此时，湘江防线的敌情发生了有利于红军的重大变化。

　　还在红军向道州长驱直进的时候，广西军阀已经看到红军过境势不可挡，面临和红军决战的重要关头，他们本着事前的既定方针，认为让路时机已到。红九军团刚有攻龙虎关之势，11月20日李宗仁立马致电蒋介石，请求撤往恭城。蒋介石复电同意的22日下午，桂军立即将主力撤离湘江防线，十五军南移恭城、富川一线，驻扎在湘江防线的兵力，全州只留下七十二团的两个营干训队，灌阳只留下1 个团，兴安也只有1 个团。这样，全州至兴安长达60公里的湘江沿岸，处于防守薄弱状态，敌人整个湘江地域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湘江防线完全向红军敞开了。

　　中央红军若能利用桂军撤防的极其有利的时机，大举渡江，可保万无一失。然而，博古、李德等人对此并不知情。红军主力仍然采取甬道式的队形，按常规行军，带着笨重的“坛坛罐罐”，行动非常迟缓地向湘江边挪动，毫无“抢渡”湘江之意。就连“追剿军总司令”何键都说：“匪的人数甚多……行动甚缓，我们堵截的部队一定可以如期赶到。”这一点，李德也不得不承认：“这期间又过去了两天宝贵的时间，出敌不意的时机也失去了。而且由于在此期间桂军的大批人马迅速赶来，向我们的左翼发起进攻，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红军主力渡过潇水后，为迟滞尾追之敌抢渡潇水，掩护中央红军安全西进，抢渡湘江，中革军委命令：红一军团第一师布防于道州城北的水南、下关、斜皮渡一带；红五军团扼守住道州城南的五洲、岑江渡、洲背、茶园一带；红三军团第四师在九井渡口西岸组织防御；红九军团在江华沱江以北各个渡口严密布防。要求红军指挥员在斜皮渡至江华沱江的潇水西岸，挖战壕，修工事，形成一道长达100 多里的坚固防线。24日，周恩来到城北一带阵地视察，看到红一军团第一师的指战员正在下关一带山头上挖战壕，他鼓励战士们说要拿出勇气来和各种艰苦困难作斗争，为苏维埃英勇战斗。

　　11月25日，敌人周浑元部之万耀煌师从白马渡偷渡潇水，遭到红一师的伏击。敌人组织10 余次冲锋，均被红军击退。敌人受阻后，又企图从北面之斜皮渡偷渡，亦被红军打退。当天，红一军团先头部队抵达蒋家岭以西的广西地域，发现全州至兴安一线敌人防御空虚，湘军刘建绪部正由黄沙河向全州及其以南地区急进，企图填补桂军南撤后湘江防线的安全缺口，封锁渡口，阻止红军西进。当日傍晚，中央机关、中革军委纵队到达豪福村宿营，得悉红一军团先头部队的情报，决定从全州、兴安间渡湘江。17 时，朱德在豪福村发布抢渡湘江的命令：“进攻部队红一军团主力及三、八军团应迅速连续占领营山山脉之各关口隘路，迅速坚决消灭敌之第一、第二路及与我接触之桂系部队，于全州、兴安渡湘江；掩护部队红一军团一个师及五、九军团应连续于潇水及营山诸隘口阻止敌第三、第四、第五路军前进，当其急进时，则应坚决消灭其先锋部队。”命令还具体规定了各路纵队的组成及行军路线。同时，党中央、总政治部发出政治命令，要求野战军全部人员以最英勇坚决而不顾一切的行动，突破敌第四道封锁线并渡过湘江。

　　11月25日10时半和21时，野战军司令部两次发电，命令掩护部队红一军团一师、红五军团和红九军团掩护大部队西进，要求“无论如何，2 6 日不能放弃潇水西岸”，“至少要拒阻周（浑元）敌及二十三师于潇水东岸两 天”。

　　11 月26 日，红一师主动撤出阵地，退守阳乐田一带，敌周浑元部占领道州县城。之后，敌李云杰、王东原部从葫芦岩、茶园抢渡潇水，与红五军团激战。但是，敌周浑元、李云杰部均被红一、三、五军团阻止在潇水以东一带。当天，红三军团全部从永安关进入广西，中央机关、中革军委纵队通过永安关。

　　这时，本着“只能追击，不能堵击”的方针，桂军第十五军从恭城返回灌阳、新圩，准备随时截击红军后卫部队。27日，湘军第一路军刘建绪部进占全州，2 8日，以3 师之众南下，企图封锁从全州至咸水的沿江渡口。同日，何键要求桂军负责从咸水至灌阳（包括咸水以南经界首至兴安的湘江）的防务。桂军以1 个师驰援兴安，以防红军南下，同时令返回灌阳新圩的夏威所部，全力向红军后续部队发起攻击。

　　面对越来越危险的局势，当红军爬过都庞岭进入广西的时候，毛泽东又一次向中央提出了改变进军方向，避免在界首渡湘江与敌正面冲突的建议。然而，博古、李德又一次拒绝采纳毛泽东的建议。广大红军指战员血染湘江不可避免了！

　　先头部队红三军团迅速前往攻占界首、新圩等要地，以掩护红军主力渡江。11 月26日红四师攻占界首，其红十团先行过江控制渡口。27 日红五师奔赴新圩，阻击桂军的进攻。红三军团是在地势开阔的平原一带进行防御作战，既无有利地形可依托，也来不及修筑工事，只有靠广大红军战士的血肉之躯和顽强的毅力来抵挡国民党军的进攻了。彭德怀亲自指挥、部署作战。军团长亲临前线，给广大红军战士以巨大的鼓舞，处于劣势的红三军团，从28 日至30 日，在新圩坚守了三天两夜，为后续部队的赶到赢得了时间。红五师伤亡很大，达2000 多人，将近全师的一半，师参谋长胡浚和十四团团长黄冕昌、副团长、团参谋长及政治部主任都牺牲了。红四师第十团伤亡400 多人，团长沈述清牺牲后，接任团长杜中美也牺牲了。

　　红军主力则迅速抵达蒋家岭一带。奉命扼守潇水以西阵地的红一军团第一师、红五军团，边打边撤，追赶主力。11 月28 日，红一军团主力经鞍山坝到达石塘圩；红三军团四师向光华铺前进，主力进到新圩及其以南；红五军团在蒋家岭永安关雷口关遏阻敌人；红八、九军团奉命由永明折回，向文市水车前进；军委二纵队一部尾随红三军团前进，一部尾随野战军司令部前进：野战军司令部到达官山。

　　11月28日15时，野战军司令部命令全军：“自28日起至12月1日止，全部渡过湘水（即湘江）。”

　　11月29日，红一军团由石塘圩、太平圩渡过湘江，占领了界首、绍水，二师前进到朱塘铺，一部向全州迫近。午后，红八、九军团的后续部队及红五军团第十三师撤离道县，经小坪抵达蒋家岭，先头部队通过雷口关。红五军团仍在蒋家岭、永安关、雷口关遏阻敌人。当天，红五军团第十三师与敌周浑元部激战数小时，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保证了红八、九军团安全进入广西境内。第二天，红八、九军团后续部队昼夜行军赶上主力部队，从雷口关进入广西水车，红五军团第十三师这才经永安关进入广西。

　　11月30日，红一军团在湘江西岸与由全州出击之敌激战终日。红三军团四师在湘江西岸之光华铺及其以西地方抗击由兴安出击之敌夏威部，主力全部渡过湘江。红五军团主力到达文市河西之王家湾。红八、九军团由水车附近渡河到达青龙山、石塘圩地域。军委二纵队渡过湘江，进到界首附近之王家。野战军司令部渡过湘江，进到界首西北之大田。12月1日，全州之敌占领朱塘铺，兴安之敌占领光华铺，灌阳之敌两个师进占新圩，周浑元纵队的先头部队渡过文市河。这时，殿后的红五军团主力已抢渡过湘江，集结于咸水圩。

　　红军主力在湘江渡口与敌人搏斗，抢渡湘江，一直担任红军总后卫的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则奉命在永安关、水车一带阻击“追剿”军第三路军的追击，掩护军委纵队及红军主力渡过湘江。面对敌人的三面进攻，英勇的红三十四师指战员拼死顶住，用自己的血和肉筑起一道又一道城墙，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鏖战了4 天4 夜，予敌重大杀伤，终因寡不敌众，弹尽粮绝，师政委程翠林、政治部主任任蔡中和大部分战士在战斗中壮烈牺牲。红三十四师遭受重大伤亡，保障了红军主力顺利渡过湘江。

　　完成掩护任务后，红三十四师迅速追赶主力，抢渡湘江。但当他们到达界首渡河点时，湘江完全被敌人封锁，渡江之路已被敌截断。红三十四师余部翻过海拔1900多米高的宝盖山，正准备从凤凰嘴与敌死拼，涉渡湘江时，军团部来电命令他们返回湘南打游击。接到军团部首长的指示，师长陈树湘、师参谋长王光道率红三十四师余部300多人转移到道州、宁远、江华、蓝山之间，最后全军覆没。陈树湘重伤被俘，在被押送途中，宁死不屈，自断肠子殉难，年仅29 岁。他牺牲后，敌人残忍地割下他的头，送回他的原籍长沙县，挂在了小吴门的城墙上。红三十四师，谱写了长征史上悲壮的一页。

　　主力红军渡江后，留下与后卫部队移交阵地的红十八团，由于敌军推进很快，与红三十四师一道被围困，未能渡过湘江，大部壮烈牺牲。还有红一、三军团的其他部队，也在突破敌人的湘江封锁线中遭受重大损失。

　　湘江战役，是关系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关键一战，也是长征以来最紧张、最激烈的一次战斗。中央红军以饥饿疲惫之师，苦战5昼夜，终于突破了敌人重兵布防的第四道封锁线，粉碎了蒋介石围歼中央红军于湘江以东地区的狂妄计划，保存了红军的精英，为夺取长征胜利和中国革命的胜利奠定了基础。广大红军指战员虽浴血奋战，与敌人殊死搏斗，但由于博古、李德的错误指挥，红军也为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中央红军由长征出发时的8.6万多人，锐减到3 万余人。

　　湘江战役的惨痛损失，唤醒了红军指战员的觉悟，特别是高级干部的觉悟。刘伯承，时任红五军团参谋长，对当时的情景刻骨铭心。他说，虽然突破了敌人第四道封锁线，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人员折损过半。广大干部眼看第五次反“围剿”以来，迭次失利，现在又几乎濒于绝境，与第四次反“围剿”以前的情况对比之下，逐渐觉悟到这是排斥了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正确路线，贯彻执行了错误的路线所致。部队中明显地滋生怀疑不满和积极要求改变领导的情绪。这种情绪，随着我军的失利，日益显著，湘江战役，达到了顶点。

　　在严重的挫折面前，博古往日那双总是熠熠生辉的眼睛变得灰暗沮丧。他感到责任重大，可是又一筹莫展，痛心疾首，在行军路上，他拿着一支手枪朝自己瞎比划。聂荣臻严肃地警告他：“你冷静一点，别开玩笑，防止走火。这不是瞎闹着玩的！越在困难的时候，作为领导人越要冷静，要敢于负责。”站在一旁的李德，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显得垂头丧气。最高“三人团”中，只有周恩来在坚持工作。

　　湘江战役，宣告了“左”倾冒险主义军事指导的破产。血的事实逐步使大家认识到，只有改变“左”倾冒险主义军事领导，红军才能取得主动，长征才能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