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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点光景,我们的午饭也送来了。小快挑着一桶米饭和一桶稀粥;小快妈挑两桶菜肴,一桶是南瓜炖猪腿,一桶是豆腐、豆皮、腐竹和土豆大杂烩。依然是小快妈给我们用大碗盛饭,小快为我们分菜,每人一大块猪腿,一大勺豆腐杂烩,菜汤和稀粥随便舀。轮到我时,小快问:“心亮哥,我这样打菜,公平不公平?”

  我笑了笑,说:“这样最公平,谁也多占不了。”

  小快嘴巴一噘,哼了一声,说:“我看只有你最不公平,比谁都多!”一边说,一边给我的碗里按了两块猪腿皮。

  “多了,让别人看见了。”我小声说。

  “别理他们,到一边吃去。”小快朝我努努嘴巴。

  我也不想和他们靠得太近,便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坐下来,埋头啃猪腿。他们似乎也不情愿同我靠近,也不屑理我了,言谈中倒是嘀嘀咕咕的,打听刘老板是不是大家都开一样的工资,一边说一边偷瞥我,看我的反应。我不傻,知道他们的意思。想起自己出门第一天干活,就遭这样的白眼,只恨自己缺少劳动锻炼,一门心思用在读书上,却没能考上大学,落得农不农、工不工的;又联想起在老家干活时,被人小看的情景,越发自卑,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来,滴进碗里,又怕人看见,连忙埋下头,把饭菜塞进嘴里。

  大约一点钟,我们又开始干活了。下午,刘有仁交代我们的任务,就是争取把这些打好的秧苗全部栽上。有人用眼光朝四周量了量,估摸着有三四十亩。没有人说话,但谁都知道下午的任务并不轻松,个个挽起袖子和裤腿,准备下田痛干一场。这时,刘有仁又交代说:“别急,先把下午要栽的稻田分成二十几块,每人一块,自己干自己的,干得多有奖,干得少有罚,这样公平合理,谁也挑不出谁的毛病。”大家都说这主意好,早就应该这样干了,便一齐张罗着分片,然后每人选中一片,自己跳下田去。

  我也知道这样做最好,干多干少一目了然,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便默默地走进被他们选剩下的最后一块泥田。

  栽秧也是手工活,比的也是心灵手巧。他们并不了解,这其实正是我的强项呢。在老家田里栽稻子时,我就比一般人快。先说这秧捆,你抓一把扎好的秧捆,打开捆秧,握在左手,左手一边握着,还要一边伸出两只指头分出一小束来,分得快,右手才接得快。关键是要分得均匀,不能忽大忽小,这就需要手指机灵。其次,分好了丛,右手的三个指头接住,撕开,快速点进泥里,用的也是手工的巧劲儿。这对于拿了十几年笔杆子的我来说,手指头早就练得挥洒自如了。栽秧的要点,就是行距、间距要把握住分寸,保持住均匀。这对于读书人来说也不是难事,因为我们从小就学会了裁纸做本子,在本子上打横竖线,早已达到只用眼一瞄就能下尺子的程度。有了这个基础,就能在稻田里做到眼到手到、手随眼走、秧随手立的程度。这可是那些文盲大老粗们无法想象的事。人一旦调好情绪,进入状态,左手指头机灵的分秧苗,右手指机灵地往泥里点插,两条腿忙不迭地往后退,就像蜻蜓点水,嚓嚓嚓,一丛丛秧苗“点”进泥里,齐齐整整地站立一片。刚才还裸露着泥水的泥田,转眼青乎乎的。秧苗们也似乎为自己安了新家而高兴,迎着轻风直跳舞呢。

  我一口气栽下去,老半天才直起腰来,就感觉腰背是弯的,伸也伸不直了。抬眼一瞧,那些光棍汉们正在抱冤叫屈,嫌自己的腰杆儿痛得厉害。看那形势,都落在我的后面了。顿时一种自豪感涌上心头,自信心也洋溢起来。但我没有惊动他们,继续埋头苦干,直到送水的小快赶过来,高兴得在田埂上跳起来,大声叫喊道:“金心亮,好样的!大家快来看,金心亮栽得最多,栽得也最齐整。金心亮赢了!”

  光棍汉们这才把目光投到我的方向,临近的几位还爬上田埂来,要亲自检查,无不大惊失色,自叹不如。他们问道:“心亮,是你一个人栽的?你有门啊,真是猪往前拱,鸡往后扒——各有各的道法。小看你了!”

  我没理他们,又埋头干了一会儿。他们看了我半天,摇摇头,议论说:“还真学不了他这个样子,他生成的女人相。”

  小快趁着兴致,挽起裤腿下了田,踏着泥水来到我跟前,说:“心亮哥,我俩比一赛。”

  “比吧。”

  这一比,我那沾沾自喜的心情立即崩溃了。小快的手指比我的手指还跳得机灵,一双白腿后退得更快。嚓嚓嚓,一丛丛小秧苗随着那双巧手的点动,斜斜地歪在泥里,就像刚从泥里钻出来的一般,没过多久就远远地把我落下一大截。见我露出狼狈的样子,她顽皮地笑了一下,加大了一厢秧的宽度,将我的地盘越挤越窄,从十几列,挤到七八列,再挤到三五列,我知道她是在使坏,由着她。可是,快要到头的时候,一列也没有了。

  “你真想把我套进葫芦里呀?”我直起腰来,“我可没长翅膀,飞不出去。”

  小快嘻嘻地笑,完成一厢后,便蹲在田埂上,等着我。突然,她尖叫一声,重新扑进田里,跳到我跟前,伸出巴掌,照我的腿肚子打了一下。我低头一看,一只蚂蟥已喝足了血,挺着一副大肚子,正在水里挣扎呢。

  我说:“我来捏死它。”

  “不行,就是把它剁成两截也不行,它的生命力旺着呢。”小快抓起蚂蟥去了田埂,从草丛里折一枝草秆儿,顶着蚂蟥的嘴巴捅进去,往下一撸,蚂蟥整个儿翻了过来。“这样它才死定了。”

  “小快,你可比我胆大呀。”我由衷地赞叹道。

  “不早了,我要回去帮我妈做晚饭了,不陪你啦。”小快一转身,顺着田埂小道,一溜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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