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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偶像和粉丝

  一个长相奇丑的女子,三次敲响我的门,笑吟吟地推荐什么新产品。

  我很恼火,警告说:“如果你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几分钟之后,又有人敲门。

  我从猫眼望出去,看到一个漂亮女子。于是,我打开门,礼貌地问:“小姐,你找谁?”

  她说:“还是我呀。”

  一边说一边把脸皮撕下来,露出那张奇丑的脸:“我向您推荐这种面具……”

  现代社会,人们睡觉越来越晚。

  白天是公司的,夜生活才是自己的。

  众多电视台却保持着传统惯性,到了午夜,只是播一些无聊的连续剧,夹杂冗长的医疗广告,敷衍了事。

  半年前,伏食所在的金像影视公司,根据午夜时间特点,制作了国内第一档午夜电视节目――作家讲述自己创作的恐怖故事。

  这个作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本书中,我把他的真实名字隐去,叫他――“作家”。

  也就是说,本书中的“作家”,不是一种身份,而是一个人名。

  午夜电视节目开播以来,收视率直线上升,效果很好。

  作家今年38岁,一年前和太太离异。

  孩子3 岁半,跟了前妻。两个人分手后,前妻带孩子回了东北。

  说起来,他算是国内第一个“演讲小说家”――在电视上“表演、播讲”自己创作的恐怖故事。

  他不但善于编故事,而且喜欢表演。另外,他面部瘦削,眉毛浓密,鼻子高挺,眼神灵敏――特别上镜。

  这个节目的投资方就是米嘉。

  米嘉46岁,上海人,尽管她保养得很好,还是遮不住脸上一道道的皱纹。她的腿很短,很粗,小腹下垂,P股后翘,就像一个刚刚动工的雕塑素材,有很多赘肉需要大刀阔斧地砍掉。

  她给作家的演讲费并不高,为了出名,作家一直跟她合作着。

  偶尔,如果米嘉需要,作家还会跟她上床。

  两个人做爱时,作家的神情更像在奉承领导。

  半年前,午夜节目刚刚开播的时候,金像影视公司在西京大学搞了一次见面会。那一天是9月16日,中国脑健康日。

  作家坐在台上,讲述自己的奋斗史:

  我的家乡在中国最北部的大兴安岭,那是藏在大山皱褶中的一个小村子。

  冬天,那里冰雪寂寞,一片银白。

  夏日,那里的森林郁郁葱葱,与世隔绝。

  小时候,我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读完小学,我就不再念书了,总是趴在“木刻楞”房顶上,静静望着远方,想心事。那里的天蓝得令人想哭。

  家里养了一条黑狗,它也从来不叫不嚷,总是趴在院子里静静望远方――那时候,我就断定,这条狗跟自己一样,将是一条有出息的狗。

  后来,我用一支瘦笔做拐杖,一路汗一路泪一路血,终于走出了大山。

  接着,我从北方到南方,从海边到草原,从乡村到城市……千里走单骑。对于我,所有的归宿都是驿站,所有的驿站都是归宿。

  21世纪第一天,我定居西京。

  上帝保佑不甘平庸的人。

  学生们使劲鼓掌。

  T型教室里,一大半位子坐了人,大家都聚在前面,气氛非常热烈。其中,女生占大多数。

  只有一个女生,坐在最远最偏的一个位子上。

  她穿着红T恤,远远地望着侃侃而谈的作家,神态很安静。

  交流的时候,学生们七嘴八舌问了许多问题,作家都回答了。

  最后,那个穿红T恤的女生举起了手。

  作家马上说:“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她站起来,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麦克风,轻轻地说:“老师,我是一名来自苏北农村的学生,今年大二。过去,我很向往西京,可是来一年了,感受到的,只是都市的冷漠和残酷,简直喘不出气来。您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如今在都市生存,您有什么感触?”

  作家想了想说:“我奋斗了十年,仅仅完成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转移。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变成了一把刀,杀气腾腾,任何人都不能挡着我。可是,到了城市之后,我渐渐发现――城市是个鞘。”

  学生们再一次使劲鼓起掌来。

  见面会结束后,学生们拿着“午夜电视节目”光盘,围上来请作家签名。

  那个苏北女生也在其中,轮到她的时候,她轻轻地说:“老师,您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号吗?”

  作家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孩白白嫩嫩,透着南方的水气。单凤眼,小嘴巴,谈不上漂亮,但是很小巧,很柔顺……

  签完名之后,作家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13701363390.

  离开西京大学之后,作家驾驶灰色桑塔纳,回家――车是公司配给他的。

  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老师,我是刚才跟您要电话号的女生,顾盼盼。有机会,希望能再向您讨教。不必回,打扰了。

  作家想了想,写道:

  跟你说一句男人的话――我认识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江苏的。因此,认识你我很高兴。

  十几分钟之后,她又回复了,调皮地说:

  跟你说一句女人的话――我认识很多男人,却没有一个当作家的。因此,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就这样,两个人相识了。

  第一次,作家进入顾盼盼之后,清凌凌的她清凌凌地哭了,哭着说:“这是我的第一次,给你,我愿意的……”

  从此,他们频频幽会,越来越火热。

  从此,作家和米嘉日渐疏远。

  顾盼盼和米嘉,已经是两代人。

  顾盼盼是那种招男人喜欢的女孩。她的南方口音,像雪白的棉花糖,软软的,柔柔的,甜甜的,毫无攻击性。

  米嘉却截然不同,她像许多这个年龄的女人一样,像许多有钱人一样――唠叨,刻薄,自大。

  有米嘉的参照,作家疯狂地喜欢顾盼盼。

  有顾盼盼的比对,作家加倍地讨厌米嘉。

  如果说,米嘉是一座干巴巴的山丘,作家和她做爱是一种攀爬,是一种体力劳动,那么顾盼盼就是一片清凌凌的水,作家可以洗浴,可以畅饮,可以游泳,可以欣赏……

  每次,他给顾盼盼发短信,她的回复都很慢,总要等十几分钟。

  一次,两个人在一起,他问她为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半天才说:“我怕说错话,惹你不高兴。”

  作家就把她搂在怀里,深情地亲吻。

  离婚前,太太每次咄咄逼人地发来短信,作家同样要考虑半天才给她回复,担心万一说错话,吃不了兜着走。后来,太太干脆给他的手机开通了精度定位业务,这样,他撒谎的范围一下就从5亿平方公里缩小到了5平方米……

  顾盼盼的家很穷。

  但是,作家并没有给过她任何物质帮助。

  实际上,作家没什么钱――离婚前,他办过一个文化公司,欠出版社一笔钱,一直未还。后来,对方律师来函了,要打官司。他和前妻一商量,就搞了一次假离婚,所有财产都划给了她。没想到,假离婚变成了真离婚,一夜间,他就失去了一切。后来他才知道,前妻早有预谋。

  因此,他和顾盼盼在一起,顶多就是带她去吃吃哈根达斯,或者给她买一些女孩喜欢的小物件……

  顾盼盼并不奢求。就是这样,她已经感觉钻进了蜜罐里。

  一次,在床上,作家给顾盼盼出了一个难题。

  这个难题是一个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朋友对作家说:以后,你给别人出这个题,千万不要急于说出答案,对方得请客。我用这个难题,混了几十顿饭了。

  难题是这样的:

  两个男人(甲和乙),两个女人(丙和丁),四个人在一起群欢。甲要和丙和丁各做一次,乙也要和丙和丁各做一次。四个人都有性病,而且性病的类型不同,四个人谁都不能接触谁。可是,四个人只有两个安全套――怎么做?

  顾盼盼想了半天,红着脸问:“可以用……嘴吗?”

  作家说:“不行,这不是脑筋急转弯。”

  顾盼盼继续琢磨。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有办法了!”

  作家毫不信任地问:“什么办法?”

  顾盼盼说:“甲戴上一个套,再戴上一个套,用两个套跟丙做。”

  作家:“嗯。”

  顾盼盼又说:“做完了,摘下一个,用里面的套跟丁做。做完,把第二个套也摘下来。”

  作家:“嗯。”

  顾盼盼接着说:“乙戴上甲摘下的第一个套,跟丙做。”

  作家:“嗯。”

  顾盼盼继续说:“乙再把甲摘下的第二个套,套在第一个套上,跟丁做――对不对?”

  这样一个跟色情有关的难题,这样一个多少男人都回答不出来的难题,如此单纯的她,竟然答对了!

  作家瞪大了眼睛。

  作家住在市南,吉利街,文联大楼背后。

  有一次,顾盼盼来他家,两个人做鱼吃。

  在厨房里,作家又给顾盼盼讲了一个段子。他是一个职业编故事的人,对故事很挑剔,可是,讲这个段子时,他眉飞色舞,十分推崇:

  有一个男人,住进了一家宾馆。

  晚上,电话响了:“先生,需要按摩吗?”

  男人问:“丽丽在不在?”

  对方说:“哟,老顾客呀!丽丽马上过来。”

  丽丽进门后,发现这个男人很陌生。

  这不碍事。

  谈好价,交易开始。

  结束后,男人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甩给丽丽:“妹子,拿去。”

  丽丽说:“大哥,太多啦!”

  男人说:“大哥我是仗义人!你再客气,我就生气了啊!”

  丽丽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她又来了。

  结束后,男人又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甩给她:“妹子,拿去。”

  丽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大哥,你怎么每次都给这么多呀!”

  男人说:“大哥我是仗义人!你再客气,我就生气了啊!”

  丽丽又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三天,她又来了。

  结束后,男人再次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甩给她:“妹子,拿去。”

  丽丽呆呆看着他,再也不敢接受了:“大哥……”

  男人说:“大哥我是仗义人!你再客气,我就生气了啊!”

  丽丽只好又忐忑不安地把钱收下了。

  聊天时,男人突然问:“你是向阳村人吧?”

  丽丽一愣,说:“是呀!”

  男人又说:“你小名叫二丫吧?”

  丽丽更惊讶了:“是呀是呀!大哥,你咋知道呢?”

  男人说:“我和你是同乡啊。这次出门,你妈让我给你捎来六千块钱。”

  讲完了,作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止住了,看了看顾盼盼,说:“你觉得……不好笑?”

  顾盼盼的脸色很冷。

  这时,油在锅里已经沸腾,她从水里拎起一条活鱼,不开膛,不刮鳞,直接扔进锅里去,同时麻利地盖上锅盖。

  那条鱼在锅里剧烈翻腾,撞得锅盖“嘭嘭嘭”直响。

  她死死按住锅盖,轻声说:“这个男人该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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