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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九二五年(2)

  感激,那不待言,无论从那一方面说起来,大概总算是美德罢。但我总觉得这是束缚人的。譬如,我有时很想冒险,破坏,几乎忍不住,而我有一个母亲,还有些爱我,愿我平安,我因为感激他的爱,只能不照自己所愿意做的做,而在北京寻一点糊口的小生计,度灰色的生涯。因为感激别人,就不能不慰安别人,也往往牺牲了自己,----至少是一部分。

  又如,我们通了几回信,你就记得我了,但将来我们假如分属于相反的两个战团里开火接战的时候呢?你如果早已忘却,这战事就自由得多,倘你还记着,则当非开炮不可之际,也许因为我在火线里面,忽而有点踌躇,于是就会失败。

  《过客》的意思不过如来信所说那样,即是虽然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但这种反抗,每容易蹉跌在"爱"----感激也在内----里,所以那过客得了小女孩的一片破布的布施也几乎不能前进了。

  鲁迅四月十一日250517致李霁野霁野兄:前几天收到一篇《生活!》〔1〕我觉得做得很好;但我略改了几个字,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结末一句说:这喊声里似乎有着双关的意义。我以为这"双关"二字,将全篇的意义说得太清楚了,所有蕴蓄,有被其打破之虑。我想将它改作"含着别样"或"含着几样",后一个比较的好,但也总不觉得恰好。这一点关系较大些,所以要问问你的意思,以为怎样?

  鲁迅五月十七日西城宫门口、西三条、二十一号〔1〕《生活!》短篇小说,李霁野作,载《语丝》周刊第二十八期(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作者接受鲁迅的意见,在发表时将结末一句改为"似乎含着几样的意义"。

  250622致章廷谦〔1〕矛尘兄:很早的时候,乔峰有信来要我将上海的情形顺便告诉三太太,因为她有信去问。但我有什么"便"呢。今天非写回信不可了,这一件委托,也总得消差,思之再三,只好奉托你暗暗通知一声,其语如下----〔2〕本来这样的消息也无须"暗暗",然而非"暗暗"不可者,所谓呜呼哀哉是也。

  鲁迅六月廿二日

  注释:

  〔1〕章廷谦字矛尘,笔名川岛,浙江绍兴人。北京大学毕业,《语丝》撰稿人之一。曾在北京大学、厦门大学和杭州等地任教,著有《和鲁迅相处的日子》等。

  〔2〕据收信人回忆,这里系剪贴周建人的一个字条,内容是谈他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时的生活情况。

  250628致许广平训词:你们这些小姐们,只能逃回自己的窠里之后,这才想出方法来夸口;其实则胆小如芝麻(而且还是很小的芝麻),本领只在一齐逃走。为掩饰逃走起见,则云"想拿东西打人",辄以"想"字妄加罗织,大发挥其杨家勃谿式手段。呜呼,"老师"之"前途",而今而后,岂不"棘矣"也哉!

  不吐而且游白塔寺,我虽然并未目睹,也不敢决其必无。但这日二时以后,我又喝烧酒六杯,蒲桃酒五碗,游白塔寺四趟,可惜你们都已逃散,没有看见了。若夫"居然睡倒,重又坐起",则足见不屈之精神,尤足为万世师表。总之:我的言行,毫无错处,殊不亚于杨荫榆姊姊也。

  又总之:端午这一天,我并没有醉,也未尝"想"打人;至于"哭泣",乃是小姐们的专门学问,更与我不相干。特此训谕知之!

  此后大抵近于讲义了。且夫天下之人,其实真发酒疯者,有几何哉,十之九是装出来的。但使人敢于装,或者也是酒的力量罢。然而世人之装醉发疯,大半又由于倚赖性,因为一切过失,可以归罪于醉,自己不负责任,所以虽醒而装起来。但我之计画,则仅在以拳击"某籍"小姐〔1〕两名之拳骨而止,因为该两小姐们近来倚仗"太师母"之势力,日见跋扈,竟有欺侮"老师"之行为,倘不令其喊痛,殊不足以保架子而维教育也。然而"殃及池鱼"〔2〕,竟使头罩绿纱及自称"不怕'之人们,亦一同逃出,如脱大难者然,岂不为我所笑?虽"再游白塔寺",亦何能掩其"心上有杞天之虑"〔3〕的狼狈情状哉。

  今年中秋这一天,不知白塔寺可有庙会,如有,我仍当请客,但无则作罢,因为恐怕来客逃出之后,无处可游,扫却雅兴,令我抱歉之至。

  "。。。。。。者"是什么?

  "老师"六月二十八日

  注释:

  〔1〕"某籍"小姐指曾和鲁迅同住砖塔胡同六十一号的俞芬、俞芳,绍兴人。

  〔2〕"殃及池鱼"语出北齐杜弼《檄梁文》:"但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3〕"心上有杞天之虑"这是杨荫榆在《对于暴烈学生之感言》中掉弄成语"杞人忧天"而成的不通的句子。原语出自《列子。天瑞》:"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250712致钱玄同玄同兄: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恭维"就此为止。所以如此"恭维"者,倒也并非因为想谩骂,乃是想有所图也。"所图"维何?且夫窃闻你是和《孔德学校周刊》〔1〕大有关系的,于这《周刊》有多余么?而我则缺少第五六七期者也,你如有余,请送我耳,除此以外,则不要矣,倘并此而无之,则并此而不要者也。

  这一期《国语周刊》〔2〕上的沈从文,就是休芸芸,他现在用了各种名字,玩各种玩意儿。欧阳兰也常如此。

  卂顿首七月十二日〔1〕《孔德学校周刊》一九二五年四月一日创刊。第五、六、七期分别于同年五月十一日、十七日及六月一日出版。

  〔2〕《国语周刊》《京报》的附刊之一,一九二五年六月十四日在北京创刊,钱玄同等编辑。该刊第五期(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二日)载有沈从文的诗《乡间的夏(镇蹓土语)》。沈从文,湖南凤凰人,作家。曾用小兵、懋琳、炯元、休芸芸等笔名。当时是《晨报副刊》、《现代评论》的投稿者。著有小说《神巫之爱》、《边城》等。

  250715致许广平〔1〕"愚兄"呀!我还没有将我的模范文教给你,你居然先已发明了么?你不能暂停"害群"的事业,自己做一点么?你竟如此偷懒么?你一定要我用"教鞭"么??!!

  七,一五〔1〕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三日许广平致鲁迅信中,附寄署名景宋的《罗素的话》一文。文中除首尾部分是作者的话外,都是大段摘抄罗素的话。为此鲁迅信手剪贴《京报》一方于信笺,并在其前加题《京报的话》,署名鲁迅,剪报末附以如上的几句话。

  250716致许广平"愚兄":你的"勃谿"程度高起来了,"教育之前途棘矣"〔1〕了,总得惩罚一次才好。

  第一章"嫩棣棣"〔2〕之特征。

  1.头发不会短至二寸以下,或梳得很光,或炮得蓬蓬松松。

  2.有雪花膏在于面上。

  3.穿莫名其妙之材料(只有她们和店铺和裁缝知道那些麻烦名目)之衣;或则有绣花衫一件藏在箱子里,但于端节偶一用之。但于端节偶一用之。

  4.嚷;哭。。。。。。

  第二章论"七。一六,"〔3〕之不误。

  "七。一六,"就是今天,照"未来派"写法,丝毫不错。"愚兄"如执迷于俗中通行之月份牌,可以将那封信算作今天收到就是。

  第三章石驸马大街确在"宣外"〔4〕。

  且夫该街,普通皆以为在宣内,我平常也从众写下来。但那天因为看见天亮,好看到见所未见,大惊小怪之后,不觉写了宣外。然而,并不错的,我这次乃以摆着许多陶器的一块小方地为中心,就是"宣内"。邮差都从这中心出发,所以向桥去的是往宣外,向石驸马街去的也是往宣外,已经送到,就是不错的确证。你怎么这样粗心,连自己住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打者,此之谓也欤!

  第四章"其妙"在此。〔5〕《京报的话》承蒙费神一通,加以细读,实在劳驾之至。一张信纸分贴前后者,前写题目,后写议论,仿"愚兄"之办法也,惜未将本文重抄,实属偷懒,尚乞鉴原。至于其中有"刁作谦之伟绩"〔6〕,则连我自己也没有看见。因为"文艺"是"整个"的〔7〕,所以我并未细看,但将似乎五花八门的处所剪下一小"整个",封入信中,使勃涊者看了许多工夫,终于"莫名其抄",就算大仇已报。现在居然"姑看作'正经'",我的气也有些消了。

  第五章"师古"无用〔8〕。

  我这回的"教鞭",系特别定做,是一木棒,端有一绳,略仿马鞭格式,为专打"害群之马"之用。即使蹲在桌后,绳子也会弯过去,虽师法"哥哥",亦属完全无效,岂不懿欤!

  第六章"模范文"之分数。

  拟给九十分。其中给你五分:抄工三分,末尾的几句议论二分。其余的八十五分,都给罗素〔9〕。

  第七章"不知是我好疑呢?还是许多有可以令人发疑的原因呢?"(这题目长极了!)答曰:"许多有可以令人发疑的原因"呀!且夫世间以他人之文,冒为己作而告人者,比比然也。我常遇之,非一次矣。改"平"为"萍",尚半冒也。虽曰可笑,奈之何哉?以及"补白",由它去罢。

  第九章结论。〔10〕肃此布复,顺颂嚷祉。

  第十章署名。

  鲁迅。

  第十一章时候。

  中华民国十四年七月十六日下午七点二十五分八秒半。

  注释:

  〔1〕"教育之前途棘矣"这是套用杨荫榆《对于暴烈学生之感言》中的用语。

  〔2〕"嫩棣棣"许广平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五日致鲁迅信中对鲁迅的戏称,下面的议论由此而发。

  〔3〕"七。一六"许广平在上信中说:"你的信太令我发笑了,今天是星期三----七。一五----而你的信封上就大书特书的'七。一六'。。。。。。这一天的差误,想是扯错了月份牌罢"。

  〔4〕"宣外"许信中说鲁迅把宣内"写作宣外,尤其该打"。

  〔5〕"其妙"在此许信中说,"'京报的话',太叫我'莫名其抄'了"。

  〔6〕"刁作谦之伟绩"鲁迅剪寄的《京报》下方,刊有《古巴华侨界之大风潮》新闻一则,报导了当时驻古巴公使刁作谦"霸占领馆,踢烂房门,抢夺文件"等等,许广平读后莫名究竟,在给鲁迅的信中说:"大概注重在刁作谦之伟绩,以渠作象征人物乎"?

  〔7〕"文艺"是"整个"的雪纹在《"细心"误用了!》中有"诗是以内容为主,是整块的"、"文学是整块的东西"之类的话。

  〔8〕"师古"无用许信中说:"记得我在家读书时。。。。。。我的一个哥哥就和先生相对地围住书桌子乱转,先生要伸长手将鞭打下来时,他就蹲下,终于挨不着打,如果嫩棣'犯上作乱'的用起'教鞭',愚兄只得'师古'了,此告不怕。"〔9〕罗素(B。Russell,1872--1970)英国哲学家。一九二○年曾来我国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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