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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五十九首

  调张籍

  韩愈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伊我生其后,举颈遥相望。夜梦多见之,昼思反微茫。徒观斧凿痕,不瞩治水航。想当施手时,巨刃磨天扬。垠崖划崩豁,乾坤摆雷硠。惟此两夫子,家居率荒凉。帝欲长吟哦,故遣起且僵。剪翎送笼中,使看百鸟翔。

  平生千万篇,金薤垂琳琅。仙宫敕六丁,雷电下取将。流落人间者,泰山一毫芒。我愿生两翅,捕逐出八荒。精诚忽交通,百怪入我肠。刺手拔鲸牙,举飘酌天浆。腾身跨汗漫,不著织女襄。顾语地上友,经营无太忙。乞君飞霞佩,与我高颉颃。

  《渔隐丛话》:《隐居诗话》云:元稹作李杜优劣论,先杜而后李,韩愈不以为然,作诗曰:“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相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为徽之发也。

  读李杜诗集团题卷后

  白居易翰林江左日,员外剑南时。不得高官职,仍逢苦乱离。暮年逋客恨,浮世谪仙悲。吟咏留千古,声名动四夷。文场供秀句,乐府待新词。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

  江行无题

  钱起高浪如银屋,江风一发时,笔端降太白,才大语终奇。

  漫成

  李商隐李杜操持事略齐,三才万象共端倪。集仙殿与金銮殿,可是苍蝇惑曙鸡?

  读李白集

  郑谷何事文星与酒星,一时钟在李先生。高吟大醉三千首,留著人间伴月明。

  吊李翰林

  曹松李白虽然成异物,逸名犹与万方传。昔朝曾侍玄宗侧,大夜应归贺老边。山木易高迷故垅,国风长在见遗编。投金渚畔春杨柳,自此何人系酒船。

  李翰林《七爱诗》七首之一

  皮日休负逸气者必有真放,以李翰林为真放焉。

  吾爱李太白,身是酒星魄。口吐天上文,迹作人间客。磊砢千丈林,澄彻万寻碧。醉中草乐府,十幅笔一息,召见承明庐,天子亲赐食。醉会吐御床,傲几触天泽。权臣妒逸才,心如斗筲窄。失恩出内署,海岳甘自适。刺谒戴接,赴宴著谷履。诸侯百步迎,明君九天忆。竟遭腐胁疾,醉魄归八极。

  大鹏不可笼,大椿不可植;蓬壶不可见,姑射不可识。五岳为辞锋,四海作胸臆。惜哉千万年,此俊不可得。

  古 意

  释贯休常思李太白,仙笔驱造化。玄宗致之七宝床,虎殿龙楼无不可。一朝力土脱靴后,玉上青蝇生一个。紫皇案前五色麟,忽然掣断黄金锁。五湖大浪如银山,满船载酒挝鼓过。贺老成异物,颠狂谁敢和?宁知江边坟,不是犹醉卧!读李白集释齐己竭云涛,刳巨鳌,搜括造化空牢牢。冥心入海海神怖,骊龙不敢为珠主。人间物象不供取,饱饮游神向玄圃。锵金镶玉千余篇,脍吞灸嚼人口传。须知一二丈夫气,不是绮罗儿女言。

  李翰林

  徐夤谪下三清列八仙,获调羹鼎侍龙颜。吟开锁闼窥天近,醉卧金銮待诏闲。旧隐不归刘备国,旅魂常寄谢公山。遗编往简应飞去,散入祥云瑞日间。

  经李翰林庐山屏风叠所居

  许彬放逐非多罪,江湖偶不回。深居应有为,济代岂无才!叠□□晴舒障,寒川暗动雷。谁能续高兴,醉死一千杯。

  太白戏圣俞

  欧阳修开元无事二十年,五兵不用太白闲。太白之精下人间,李白高歌《蜀道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白落笔生云烟。千奇万险不可攀,却视蜀道犹平川。

  宫娃扶来白已醉,醉里诗成醒不记。忽然乘兴登名山,龙咆虎啸松风寒。山头婆姿弄明月。九域尘土悲人寰。吹笙饮酒紫阳家,紫阳真人驾云车。空山流水空落花,飘然已去流青霞。下视区区郊与岛,萤飞露湿吟秋草。

  李太白杂言

  徐积噫嘻欷奇哉!自开辟以来不知几千万余年,至于开元间,忽生李诗仙。是时五星中,一星不在天。不知何物为形容,何物为心胸,何物为五脏,何物为喉咙?开口动舌生云风,当时大醉骑游龙。开口向天吐玉虹,玉虹不死蟠胸中,然后吐出光焰万丈凌虚空。盖自有诗人以来,我未尝见大泽深山、雪霜冰霰、晨霞夕霏、千变万化,雷轰电掣、花葩玉洁、青天白云、秋江晓月,有如此之人,如此之诗!屈生何悴,宋玉何悲,贾生何戚,相如何疲!人生何用自缧绁,当须荦荦不可羁。乃知公是真英物,万叠秋山清耸骨。当时杜甫亦能诗,恰如老骥追霜鹘。戴乌纱,著宫锦,不是高歌即酣饮。饮时独对月明中,醉来还抱清风寝。嗟君逸气何飘飘,枉教谪下青云霄。大抵人生有用有不用,岂可戚戚反效儿女曹!采蟠桃于海上,寻紫芝于山腰;吞汉武之金茎沆瀣,吹弄玉之秦楼凤箫。

  读李白集

  戏用奴字韵李纲谪仙英豪盖一世,醉使力士如使奴。当时左右悉佞谀,惊怪恇怯应逃逋。我生端在千载后,祭公只用一束刍。遗编凛凛有生气,玩味无□□谁如吾?

  读四家诗选四首之一

  李纲谪仙乃天人,薄游人间世。词章号俊逸,迈往有英气。明皇重其名,召见如绮季。万乘尚僚友,公卿何芥蒂。脱靴使将军,故耳非为醉。乞身归旧隐,来去同一戏。沉吟《紫芝歌》,缅邈青霞志。笑著宫锦袍,江山聊傲睨。肯从永王璘?此事不须洗。垂天赋大鹏,端为真隐子。神游八极表,捉月初不死。

  题汉阳郎官湖

  夏倪太白当年夜郎谪,一樽聊与故人留。南湖乞得郎官号,自此名传五百秋。

  读李杜诗

  陆游濯锦沧浪客,青莲淡荡人。才名塞天地,身世老风尘。士固难推挽,人谁不贱贫。明窗数编在,长与物华新。

  读李翰林诗

  陈藻杜陵尊酒罕相逢,举世谁堪入此公?莫怪篇篇吟妇女,别无人物与形容。

  经采石渡留一绝句

  吴璞抗议金銮反见仇,一抔蝉蜕楚江头。当时醉弄波间月,今作寒光万里流。

  白下亭

  任斯庵金銮殿上脱靴去,白下亭东索酒尝。一自青山冥漠后,何人来道柳花香?

  见《景定建康志》。

  杂书方回人言太白豪,其诗丽以富。乐府信皆尔,一扫梁、陈腐。余篇细读之,要自有朴处。最于赠答篇,肺腑露情愫。何至昌谷生,一一雕丽句;亦焉用玉溪,纂组失天趣。沈、宋非不工,子昂独高步。画肉不画骨,乃以帝闲故。

  过池阳有怀唐李翰林

  萨天锡我思李太白,有如云中龙。垂光紫皇案,御笔生青红。群臣不敢视,射目目尽盲。脱靴手污蔑,蹴踏将军雄。沉香走白兔,玉环失颜容。春风不成雨,殿阁悬妖虹。长啸拂紫髯,手拈青芙蓉。挂席千万里,遨游江之东。濯足五湖水,挂巾九华峰。放舟玉镜潭,弄月秋浦中。羁怀正浩荡,行乐未及终。

  白石烂齿齿,貂裘泪濛濛。神光走霹雳,水底鞭雷公。采石波浪恶,青山云雾重。我有一斗酒,和泪洒天风。

  采石怀太白

  萨天锡梦断金鸡万里天,醉挥秃笔扫鸾笺。锦袍日进酒一斗,采石江空月满船。金马重门深似海,青山荒冢夜如年。只应风骨蛾眉妒,不作天仙作水仙。

  李谪仙

  舒逊召对金銮殿,荣膺白玉堂。气吞高力士,眼识郭汾阳。醉骨生疑蜕,诗名死更香。何由见颜色,月落照空梁。

  夜闻谢太史读李杜诗

  高啟前歌《蜀道难》,后歌《逼仄行》。商声激烈出破屋,林鸟夜起邻人惊。我愁寂寞正欲眠,听此起坐心茫然。高歌隔舍与相和,变泪迸落青灯前。李供奉,杜拾遗,当时流落俱堪悲。严公欲杀力士怒,白骨江海常忧饥。二公高才且如此,君今谓我将何如?

  吊李白

  方孝孺君不见唐朝李白特达士,其人虽亡神不死。声名流落天地间,千载高风有谁似?我今诵诗篇,乱发飘萧寒。若非胸中湖海阔,定有九曲蛟龙蟠。却忆金銮殿上见天子,玉山已颓扶不起,脱靴力士只羞颜,捧砚杨妃劳玉指。当时豪侠应一人,岂爱富贵留其身。归来长安弄明月,从此不复朝金阙。酒家有酒频典衣,日日醉倒身忘归。诗成不管鬼神泣,笔下自有烟云飞。丈夫襟怀真磊落,将口谈天日月薄。泰山高兮高可夷,沧海深兮深可涸,惟有李白天才夺造化,世人孰得窥其作!我言李白古无双,至今采石生辉光。嗟哉石崇空豪富,终当埋没声不扬。黄金白壁不足贵,但愿男儿有笔如长杠!过采石吊李谪仙丘浚蛾眉亭下吊诗魂,千古才名世共闻。江上洪涛生德色,矶头草木带余醺。光争日月常如在,思入风云迥不群。岸芷汀兰无限意,临风三复楚《骚》文。

  丁卯岁过采石吊李白

  丘浚采石江头,黄土一抔,其东有蛾眉之亭,其西有谪仙之楼。谪仙仙去不复返,惟有江水日夜流。人生一世几何久,不如眼前一杯酒。饥来文字不堪餐,死后虚名竟何有?请君看此李谪仙,掀揭宙声轰然。长安市上眠不足,长来采石江头眠。百世光阴一大梦,衾天枕地无人共。宁知浩浩长江流,不是糟丘春酒瓮。此翁自是太白精,星月自合相随行。当时落水非失脚,直驾长鲸归紫清。至人虽死神不灭,终古长庚伴月明。

  李太白

  李东阳醉别蓬莱定几年,被人呼是谪神仙。人间未有飞腾地,老去骑鲸却上天。

  过采石怀李白

  宗臣阊阖天门夜不关,酒星何事谪人间?为君五斗金茎露,醉杀江南千万山。

  其二忆君乘月下金陵,何处吴山不夜登。一曲潇湘秋万里,至今疑在白云层。

  其三楚水秋风薛荔高,千帆明月大江涛。蛾眉亭下芙蓉色,犹似当年宫锦袍。

  其四夜夜银河倒不流,长虹西挂彩云愁。醉来江底抱明月,(1)惊落天心万片秋。

  (1)“抱”字本音之外,又有庖、浮、裒三平声,皆作引取义释。

  其五到处孤搓秋万重,沧江终夜卧鱼龙。天风驱尽潇湘色,只为仙人破醉容。

  其六秋山万仞落秋潭,无限青枫好驻骖。君跨长鲸去不返,独留明月照江南。

  其七采石矶头望白云,青枫满地落纷纷。夜深吹笛江亭上,明月窥人恐是君。

  其八楚江南折是天门,江上蛟龙日夜喧。为尔片帆开暮雨,至今秋色锁云根。

  其九短筇踏破楚山青,日日苍梧醉洞庭。何事淹留姑熟水,千秋风雨怨湘灵。

  其十西望匡庐接九华,当年醉色傲烟霞。可怜一片寒江月,犹为千峰护落花。

  采石矶吊李太白

  王叔承插江采石三千尺,何处苍苔酣李白。乘风夜上金陵船,宫锦袍明浪花赤。天子将袍覆酒仙,沉香亭下百花前。幸臣脱靴紫貂耻,贵妃捧砚青娥怜。词成投笔六宫羡,教坊回首新声传。一斗百篇犹未半,零落《风》《骚》走江汉。

  夜郎逐客浔阳囚,一片青山魂烂熳。山头问月呼苍旻,笑傲万古空无人。古人既往君亦去,杯中旧月年年新。古今一明月,大化同精灵。人间传羽蜕,天上悬才名。椒浆酌君还自倾,钓矶采采如飞鲸。安知太白不在此,江东忽见长庚星。

  采石矶吊李太白

  梁辰鱼停桡矶下奠椒觞,草木犹闻翰墨香。飞燕已辞青琐闼,长鲸自上白云乡。他年有梦游天姥,此夕无魂到夜郎。西望长安漫惆怅,金銮春殿久荒凉。

  过南陵太白酒坊

  许梦熊谪仙过日酒初熟,此日犹传新酒坊。风度不随茅屋改,山川时作锦衣香。千秋客到千留珮,一岁花开一举觞。莫向斜阳嗟往事,人生不朽是文章。

  五君咏五首之一

  尤侗酒星不在天,谪向人间住。玉环敛绣巾,笑领春风句。采石漾兰舟,足踏鼍龙去。却入广寒宫,醉倒珊瑚树。

  七思七首之一

  尤侗我思李供奉,醉草金花笺。玉笛媚新声,天香照婵娟。一朝夜郎去,锦绣埋蛮烟。惟余一杯酒,搔首问青天。

  读李青莲集

  郑日奎青莲诗负一代豪,横扫六字无前茅。英雄心魄神仙骨,溟渤为阔天为高。兴酣染翰恣狂逸,独任天机摧格律。笔锋缥缈生云烟,墨骑纵横飞霹雳。有如怀素作草书,崩腾历乱龙蛇摅。更如公孙舞剑器,浑脱浏漓雷电避。冥心一往搜微茫,乾端坤倪失伏藏。佛子嵌空鬼母泣,千秋词客孰雁行?我读君诗起我意,飘然如有凌云思。便欲摩手毛谢尘缘,相从饮酒学仙去。

  读李太白诗

  魏裔介三谢与鲍、庚、江左称独步。太白更绝尘,汗血如飞兔。掷笔振金石,有文悬瀑布,万象罗胸中,百代生指顾。是气曰浩然,不只为章句。沉香亭畔词,讽谏有微趣。奴视高将军,才人岂能慕。羽翮落九天,挂席逐烟雾。留滞东鲁云,蹭蹬采石路。我思汾阳王,再衍晋阳祚。云谁识此人,青莲慧眼故。

  无知功未酬,夜郎竟远戍。璘也实蠢愚,偶而被笼笯。龙章与风姿,岂若争食鹜。古今称谪仙,斯言良不误。黄金如可成,须并子美铸。

  论诗绝句

  王士禛青莲才笔九州横,六代淫哇总废声。白红青山魂魄在,一生低首谢宣城。

  李太白

  碑阴记苏轼李太白,狂士也,又尝失节于永王璘,此岂济世之人哉?而毕文简公以王佐期之,不亦过乎?曰:士固已大言而无实,虚名不适于用者,然不可以此料天下士。士以气为主。方高力士用事,公卿大夫争事之,而太白使脱靴殿上,固己气盖天下矣。使之得志,必不肯附权幸以取容,其肯从君于昏平?夏侯湛赞东方生云:“开济明豁,包含弘大,陵轹卿相,嘲哂豪杰。笼罩靡前,跆籍贵势。出不休显,贱不忧戚。戏万乘若僚友,视祷列如草芥。雄节迈伦,高气盖世。可谓拔乎其萃,游方之外者也。”吾于太白亦云。太白之从永王璘,当由迫协,不然,璘之狂肆寝陋,虽庸人知其必败也,太白识郭子仪为人杰,而不能知璘之无成,此理之必不然者也。吾不可以不辨。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眉山苏轼撰。

  代人祭李白文

  曾巩子之文章,杰立人上。地辟天开,云蒸雨降。播产万物,玮丽瑰奇,大巧自然,人力何施。又如长河,浩浩奔放,万里一泻,未势犹壮。大骋厥辞,至于如此。意气飘然,发扬俦伟。飞黄駃騠,轶群绝类。摆弃羁馽,脱遗辙轨。

  捷出横步,志狭四裔。侧睨驾胎,与无物比。始来玉堂,旋去江湖。麒麟凤凰,世岂能拘。古今僻儒,钩章摛字,下里之学,辞卑义鄙。士有一曲,拘牵泥滞,亦或狡巧,争驰势利。子之可异,岂独兹文。轻世肆志,有激斯人。

  姑熟之野,予来长民,举觞墓下,感叹余芬。

  李太白

  赞马光祖天地英灵之气,旷千载而几人。恍天仙之下坠,骖云雾而绝风尘。以匹夫而动九重,乃供奉乎翰林。将国论其与闻之,奚儿女子之云云。盖其抱负霸王之略,或庶几乎少伸。手携郭令公,足蹋贺季真。至于奉硅印以赎之,有以信志业之等伦,岂为其道骨之可蜕,诗思之不群耶?郁郁此山,悠悠大川,公不来游,今五百年。

  李太白

  赞方孝孺唐治既极,气郁弗舒,乃生人豪,泄天之奇。矫矫李公,雄盖一世。麟游龙骧,不可控制。粃糠万物,瓮盎乾坤。狂呼怒叱,日月为奔。或入金门,或登玉堂;东游沧海,西历夜郎。心触化机,喷珠涌玑。翰墨所在,百灵护持。

  此气之充,无上无下。安能瞑目,閟于黄土。手传长鲸,鞭之如羊。至于扶桑,飞腾帝乡。惟昔战国,其豪庄周;公生虽后,其文可侔。彼何小儒,气馁如鬼,仰瞻英风,犹虎与鼠。斯文之雄,实以气充。后有作者,尚视于公。

  李白赞

  杨荣匡庐之山,神秀所钟。瀑布千尺,宛然飞虹。伟哉谪仙,银河在目。咳吐天风,灿然珠玉。

  补注李太白集序例

  萧士赟唐诗大家,数李、杜为称首。古今注杜诗者号千家,注李诗者曾不一二见,非诗家一欠事与?仆自弱冠,知诵太白诗。时习举子业,虽好之,未暇究也。

  厥后乃得专意于此,间趋庭以求闻所未闻,或从师以薪解所未解。冥思遐想,章究其意之所寓;旁搜远引,句考其字之所原。若夫义之显者,概不赘演。

  或疑其赝作,则移置卷未,以俟巨眼者自择焉。此其例也。一日,得巴陵李粹甫家藏左绵所刊舂陵杨君齐贤子见注本,读之,惜其博而不能约,至取唐广德以后事及宋儒记录诗词为祖,甚而并杜注内伪作苏东坡笺事已经益守郭知达删去者,亦引用焉。因取其本类此者为之节文,择其善者存之,注所未尽者以予所知附其后,混为一注。全集有赋八篇,子见本无注,此则并注之。

  标其目,曰《分类补注李太白集》。吁!晦庵朱子曰:“太白诗从容于法度之中,盖圣于诗者。”则其意之所寓,字之所源,又岂予寡陋之见所能知,乃欲以意逆志于数百载之上,多见其不知量矣。注成,不忍弃置,又从而刻之枣者,所望于四方之贤师友是正之,发明之,增而益之,俾笺注者由是而十百千焉,与杜注等,顾不美欤!其毋笑以注虫鱼,幸甚。至元辛卯中秋日,章贡金精山北冰厓后人粹斋萧士赟粹可。

  李诗选题辞

  杨慎南丰曾子固曰:“李白,字太白,蜀郡人。游江、淮,娶云梦许氏。去之齐、鲁,入吴。至长安,明皇召为翰林供奉,不合去。北抵赵、魏、燕、晋,西涉岐、邠,历商于,至洛阳,游梁最久。复之齐、鲁,南游淮、泗,再入吴,转金陵,上秋浦、浔阳,卧庐山。永王璘以伪命逼致之,璘败,白奔宿松,坐系浔阳狱。宣抚崔涣与御史宋若思验治,谓其罪薄,荐其才,不报。先是,白尝识郭子仪于未遇时,子仪请解官赎白罪,乃长流夜郎。遂泛洞庭,上峡江,至巫山。以赦得释,复如得阳。族入阳冰为当涂令,白过之,以病卒,年六十四,”《成都古今记》云李白生于彰明之青莲乡,而刘全白《李翰林墓碣记》以为广汉人,盖唐代彰明属广汉,故独举郡称云。载考公之自序,《上裴长史书》曰:“白少长江汉,见乡人相如大夸云梦之事,云楚有七泽,遂来观焉。又与逸人东岩子隐于岷山之阳,巢居数年,不迹城市。广汉太守闻而异之,因举二人有道,并不起。”今按东岩子,梓州盐亭人赵蕤,字云卿。岷山之阳,则指匡山,杜子美赠诗所谓“匡山读书处”。其说见晏公《类要》,郑谷诗所谓“雪下文君沽酒店,云藏李白读书山”者也。广汉太守,则苏颋也。(1)颋荐疏曰:“赵蕤术数,李白文章。”即其事也。公后在淮南寄赵徵君诗曰:“国门遥天外,乡路远山隔。朝忆相如台,夜梦子云宅。”

  可证矣。五代刘昫修《唐书》以自为山东人,自元稹序杜诗而误。诗云:“汝与山东李白好。”乐史云:“李白慕谢安风流,自号东山李白。”杜子美所云,乃是东山,(2)后人倒读为山东,元稹之序亦由于倒读杜诗也。不然,则太白之诗云“学剑来山东”,又云“我家寄东鲁”,岂自诬乎?宋有晁公武者,孟浪人也,信《旧唐书》及元稹之误,乃曰太白自序及诗皆不足信。噫!世安有己之族姓已自迷之,而傍取他证乎?《新唐书》知其误,乃更之为唐宗室,盖以陇西郡望为标也。善乎刘子玄之言曰:“作史者为人立传,皆取旧号施之干今,为王氏传必曰琅琊临沂人,为李氏传必曰陇西成纪人,欲求实录,不亦难乎?且人无定所,因地而生。生于荆者言皆成楚,生于晋者齿便成黄,岂有世历百年,人更七叶,而犹以本国为是,此乡为非?则是孔子里于昌平,阴氏家于新野,而系纂微子,源承管仲,乃为齐,宋之人,非曰邹、鲁之士乎?”宋景文修《唐书》,其弊正坐此。夫族姓郡国,关系亦大矣,诵其诗不知其人可乎?予故详著而明辨之,以订史氏之误,姓谱之缺焉。

  若夫公之诗歌,泣鬼神而冠古今矣,岂容喙哉!吾友禺山张子愈光,自童习至白纷,与走共为寺者,常谓予曰:“李、杜齐名,杜公全集外节抄选本凡数十家,而李何独无之?”乃取公集中脍灸人口者一百六十余首,刻之明诗亭中,属稹题辞其端云。

  (1)按:太白《上裴长史书》所谓“礼部尚书苏公出为益州长史”者,乃苏颋也。其广汉太守不载姓名,寻文索义,自是两人。升庵以广陵太守即是苏颋,非是。

  (2)《升庵外集》一则亦引乐史《李太白诗序》云:“太白游山水,每以声妓自随,慕谢安之风,自号东山李白。”杜诗云“汝与东山李白好”是也。

  今之浅妄改倒其字,云云。琦按,今本乐史序中无此数语,而魏颢序有“间携昭阳、金陵之妓。迹类谢康乐,世号李东山”之辞。升庵盖误忆耳。

  合刻李杜诗集序

  王稚登李、杜诗无合刻,刻之自许子元祐始。既成,问序于王子。王子曰:“是乌可序乎?非独不可,盖有所不能,且不敢也。夫此光焰万丈者,谁何伧父,僵然任为嚆矢哉?”曰:“奈何刻者一李而九杜耶?学之者亦若是,请问袒将谁左?”王子曰:余易敢言诗,闻诸言诗者,有云供奉之诗仙,拾遗之诗圣,圣可学,仙不可学,亦犹禅人所谓顿渐,李顿而杜乃渐也。杜之怀李曰“诗无敌”,李之寄杜曰“作诗苦”,二先生酬赠亦各语其极耳,今试语杜之极。如“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或红如丹砂,或黑如点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齐结实”,“中丞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崔大夫”,非夫所谓惊人泣鬼者哉?斯盖匠心独苦。而非不似从人间来也,至若语李之极,则如“罗帏舒卷,似有人开,明月直人,无心可猜”,“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东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江上相逢借问君,语笑未了风吹断”,若其言犹含霞吸月,火食腹肠畴能贮此,仙与圣、顿与渐之分,何俟更仆数耶?然乃分路扬镳。或同一轨,二先生诗不同,而语其极则一耳。今之学社者,不惊人泣鬼,而木僵肤立;学李者,不含霞吸月,而空疏无当,是安得为李、杜?

  为李、杜罪人矣!许子工于诗,能去彼取此,曷患不李、杜哉!是刻既出,二先生之集将同运并行,且俾学者各法其极,不空疏无当与木僵肤立乎?剞劂之功,实弘多矣。余之序,姑述昔人之论,明刻者之旨,以复许子之间,若曰评骘二先生诗,是蛙坐井而谈苍旻广狭,鼠饮河而测洪流浅深也,则吾岂敢。

  李翰林分体全集序

  王稚登古今论诗者,自三百、十九而后必遵李、杜。李才情俊,杜才情郁;李情旷达,杜情孤愤,李若飞将军用兵,不按古法,士卒逐水草自便;杜则肃部伍,严刁斗,西宫卫尉之师也。供奉读书匡山,鸟雀就掌取食,散金十万如飞尘,沉湎至尊之前,啸傲御座之侧,目不知有开元天子,何况太真妃、高力士哉!当其稍能自屈,可立跻华要,乃掉臂不顾,飘然去之,坎凛以终其身。迨长流夜郎,与魑魅为伍,而其诗无一羁旅牢愁之语,读之如餐霞吸露,欲蜕骨冲举,非天际真人胸臆,畴能及此?其放浪于曲生柔曼,醉月迷花,特托而逃焉耳。予友刘少彝取李、杜集合刻之。前此非无合刻者,然苍素溷淆,玄黄杂遝,笺注训诂,人自为政,蒙茸猥琐,犹疥厉、虮虱,使二先生之作不免珠残玉碎,夫常不扼腕□体,掩卷太息。少彝皆削去之,正其舛讹,定其真赝,芟薙其重复庞杂,品列昭分,诸体各以类从,名曰分体。

  以李序见属。展读之际,使耳目涤清,神情开朗,诚哉千占大快也。予生平敬慕青莲,愿为执鞭而不可得。窃谓李能兼杜,杜不能兼李,李盖天授,杜由人力,轨辙合迹,鞅辔异趋,如禅宗有顿有渐,难与耳食之士言也。少彝工于诗,清俊似太白,沉郁似子美,故于二集恒津津焉。此刻成而纸价当十倍矣。予怪夫宗李者画虎难成,妄加訾议,指永王磷之事为从逆。嗟乎!禄山篡乱,翠华西幸,灵武之位未正,社稷危于累棋。璘以同姓诸王,建义旗,倡忠烈,恢复神器,不使未央井中玺落群凶手。白亦王孙帝胄,慨然从之;识郭令公于行间,卒复唐祚。甫虽间关行在,流离秦、陇,非不谓忠,然视白之功,眇矣。夫璘非逆,而从璘者乃为逆乎?王维亦尝陷贼,以“凝碧管弦”诗获免。青莲故不幸而罗销骨之口,岂不冤哉!予序其集,而并论其人若此,少彝以为然与否耶?

  合刻李杜分体全集序

  刘世教自三百篇后,学士大夫称诗之盛,前无逾汉,而后宜莫唐。若开元、天宝间陇西、襄阳二先生出,遂穷诗律之能事,观于是止矣。是二先生者,其雄材命世同,其横绝来祀同,坎□□弗得志又无弗同。顾千载而下,使人披其编,想见其为人,若陇西不胜乐,而襄阳不胜忧者,何也?陇西趋《风》,《风》故荡詄出于情之极,而以辞群者也;襄阳趋《雅》,《雅》故沉郁入于情之极,而以辞怨者也。趋若异而轨无勿同,故无有能轩轾之者。盖自唐以后,诸尚论之士,人持其指而莫之一,迨近世瑯琊长公而二先生之论始定。顾陇西好称古调,其于近体若雅意所不屑;而襄阳沾沾此技,篇什最称繁富,意又若不屑古调者。然陇西之千古,离之不啻远,而襄阳象貌色泽,犹若未尽澌灭也者,是又二先生同异之微指,可解而不可解者也。於戏!当汉盛时,《子虚》之赋奏至,使人主冀幸同时而虑不可得;而是二先生者,佹遇而佹失之,终其身抑塞而弗获少信,彼中郎、太中、文园、都尉诸人,即遇合虽殊,要之无一废弃者,胡二先生之湮没甚也。盖观汉诸君子之无失职,而知其时人无弗尽之材,观二先生之失志,而知其时材多未尽之用,此固当世得失之林,而二代治乱之朕也,其故盖难言之矣。不佞少习其言,薄有当阳之癖,而不无憎其编次之淆杂。时从藏书家询求善本,弗可得。每读昔人所笺诂,往往未终简而辄弃去。窃不自量,间尝区分其体裁,拟尽蒐诸家训故之籍,笔削为一家言。方屈首俗业,困京兆者十年,已困公车者又十年,铅椠屡更,杀青未竟。客岁南迈,从子鉴进而请曰;“先生必将笺而后行乎?大解者之不必笺,而笺者之不必解也。”于是相与谋之梓人,而二竖肆眚,乃与友人姚君孟承往复参订,始克卒业。诸所里正,颇极苦心,语具几例中。

  再逾年,始获竣事,辄论著其事,质诸同好。夫自二先生分辔而驰,而士各以其质之所近尸且祝焉,有能袷享一堂之上者,吾未见其人也。今而后庶几有并撷其精,而上探盛汉,以直溯《风》、《雅》之绪者,必自兹籍始矣。

  万历元默困敦夏六月朔,平原刘世教序。

  又

  刘鉴予伯父少彝先生刻《李杜分体全集》,役将竣,客有以私问者曰:“青莲、少陵两公并为诗坛不祧之主,固也。然而饭颗之逢,阴铿之拟,尔时两公相轻已甚。自唐迄今,贤豪扬扢,左右互袒,几成聚讼。意者都官南面,各全其尊,而埒享一堂,吾未见灵之妥也。夫诗之合离,主兴象不主体裁:篇之瑜颣,征识力亦征齿候。昔人编年,不为无据,矧二公集中一题而古今其体,诓容孽裂。今妄顾原本,惟体之从,分则分矣,奈剥肤何?”予曰:唯唯、否否,客曙其一,未曙其二。夫坝篪异窍而叶奏,圭壁殊制而俪珍,物固有之,人亦宜然。李、杜齐名,光焰千古,后之君子,谁能轩轻?即或偏嗜者畸赞,颛诣者谬诎,抑何关两公之殿最耶?至如杜之推李,倾倒郑重,层见篇什;李之心服,宁自口出。偶摭一语,谓其相轻,二公有知,政堪颐解。

  夫诗有古近律绝,体莫备于唐代,而妙莫兼于两公。第世行本少有善者,编年杂陈,作者之心目交眯;分类纠庞,作者之形神不凑。衷而裁之,无如分体。虽然,更有说焉。太史公曰:“《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予伯父固云:“李源《风》,杜源《雅》。”相提而论,乃知两公之诗,体从《风》《雅》出,而情从愤入矣。李何愤愤?宫邻之阶历。杜何愤愤?皇舆之洊倾。然青莲《粱父》《行路》诸吟,《巧言》《巷伯》之伦也;少陵《骊山》《洞房》等咏,《匪风》《下泉》之思也。其存君兴国,发于性情心术之隐者。夫既合,不翅合,而或《风》或《雅》,互为经纬,非古近殊体,几于分无可分。伯父殚二十余年丹铅之功于二集,而以纂次当穷愁之著书,史迁所称发愤,述之于作,将无同乎哉?而子犹规规然猜其后,吾亦谓子望洋向若,不免见笑于大方之家,客哑然谢去。书成,爱志其语于未简。

  又

  李维桢盐官刘氏,世绍雕龙之庆,而孝廉少彝,著名文苑最早。其于供奉、工部二家,讨论穷精,盖垂二十年,二家分体全集始成。其集以古近诸体分,而先后仍本编年,古赋及杂文如之。其体则古近律绝,各以类从,而删长短句之目。其以他人集误入者,黜之;其确为二家所作而偶遗者,收之。其本古体而误入律,及二家自注误入目中,若字句之讹、音释之谬者,更之;其诸家注与评不尽佳,可笔则笔之,可削则削之。校仇,几无纤徽憾,而要领莫重于分体矣。盖论二家者,杨诚斋以李为神,如列子御风无待者也;以杜为圣,如灵均乘桂舟、驾玉车,有待而未尝有待者也。允矣,而体未分也。

  王弇州以李五七言绝为神,七言歌行为圣,五言次之;杜五言律,七言歌行为神,七言律为圣;而总论二家五言古选,各有所宗、所主、所贵。体分矣,而体所从来,未晰也。少彝以李好称古,于近体若不屑,而于古离之不啻远;杜若不屑古,而气象色泽若未尽离。李趋《风》,故詄荡;杜趋《雅》,故沉郁。即弇州亦言读李使人飘扬欲仙,读仕使人情事欲绝,第就歌行一端论,而少彝则以全集举矣。夫诗至唐而体备,体至李、社而众长备,而李、杜所以得之成体者,则本三百篇。《学记》曰,“三王之祭川也,先河而后海,或原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后人知有李、杜,不知有三百篇,是以学李学杜,往往失之。少彝为之分体,直指其本于《风》《雅》,学人得所从来,可以为李,可以为社,可以兼为李、杜;可以为《风》,可以为《雅》,可以兼为《风》《雅》;可以自为圣,可以自为神,不至为李、杜作使。宁惟有功二家,其于诗道,岂曰小补之哉!是说也,少彝亦本之李、杜。李之言曰:兴寄深远,五言不如四言。若七言靡矣,况束于声调徘优哉!杜《戏为六绝句》,其未章意以递相祖述,未及前贤,惟裁伪体、亲《风》《雅》,则转益多师,而得汝师。夫李、杜学诗,必本三百篇,人安能舍三百篇学李、杜?少彝见及此,宜其诗骎骎李、杜齐名也。同参订者,姚君孟承,从子伯临,皆名下士。

  §§李白全集卷之三十四 附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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