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是守望
---
《卿卿我情 何处归依》续集
（原创小说，版权所有，请勿转载）
前言
我在博客发表了第一部小说 <卿卿我情 何所归依> 之后承蒙网友错爱，鼓励我写续集。于是一鼓作气完成此篇。欢迎大家多提宝贵意见。
指尖瞬间的炙灼，让林骏如迅速地掐灭了烟头。这根烟，燃了有多久，他已记不得了，只觉得很久、很久。并无烟瘾的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的烟史始于那年的寒假。二十三年了，他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略微伸展一下有些僵直的腰身，向公园出口走去。
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嬉笑着从他身后赶了上来。看着他们恣意地嬉闹着，一抹笑意从他的唇边漾了开来。多么美好的如花岁月呀，他内心慨叹着。
年过五十的他，修剪整齐的发型，已掩盖不住鬓角的一丝白发，眼角的皱纹虽是似有还无，细看之下，还是有的程度大于无。然而他的身材依旧挺拔、端正，一如二十六年前。一阵北风吹来，他裹紧了藏青色的大衣，虽是熨烫整齐，却还是显出了岁月沧桑的乳白色的真丝长巾的一端，在腋下随风乱舞着。
他的家就坐落在公园旁边的小区里。一套不大的两居室公寓让他收拾得整洁、舒适。他不允许自己沾染寻常单身男人的通病，在房间里随意丢东扔西，把自己搞得又脏又乱。家里的齐整代表着的是他的尊严。况且，这么多年来，他尽量不让自己感到，他过的是一个人的日子。他的小屋，是他的领地，是他的城池，这里永远有着一个她。
进得屋来，退去大衣，随手打开了音响，音箱里飘出了Kenny G 的 Going Home 。舒缓、悠扬又略带伤感的萨克斯风曲调，把他裹挟起来。倒上一杯波特酒，斜倚在沙发中，闭上了双眼。他喜欢这波特酒的醇厚和甜美。一口吞下后，浓郁的果香在喉咙里蔓延开来，直抵鼻腔。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 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有规律了。晚饭后总要去公园里坐坐。回来后就会这样听着音乐喝上一杯，直至微醺。
接下来的一曲是 Forever in Love，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婉转曲调，凭空地潮润了他的双眼。脑海里回旋着往事。当年的点点滴滴，经年累月地在他心里盘旋过后，就好似是抛光后的木器，闪着温润平和的光。一切都是那么鲜活，恍同昨日。
当年相处多年的女友，在远赴英国以后提出了分手。他没有怪她，知道她一个人在那里打拼不易，需要身边有个人相伴，而他却远在千里之外。他主动要求担任新一届高中班的班主任，想藉着繁忙的工作，冲淡心中的苦闷。
那段日子多亏有那么多青春洋溢的学生陪着他度过。在四十多个学生中，那个文静、秀气的苏瑞格外令他注目。她乖巧懂事，天赋不错又知道用功。这类学生是所有老师们的心头好。她的外貌不是那种一瞥可见的靓丽，可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地协调在一起，倒是十分耐看。她的思想有着超越其年龄的成熟。她从不跟风，却也不是有意的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但不孤芳自赏。作为语文老师，通过她对文字的理解和驾驭，他看得到她安静外表下，有着一个澎湃却又深沉的内心世界。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她追逐的目光，可每当他回视过去，却又倏地调转了；有时她会找借口来他的办公室，但从不滞留，办完该办的事儿就很快地走掉了。他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她是在想法接近他。其实他何尝不是一样呢？
他讲课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朝她那个方向望去；收上作文本以后，他一定要先翻出她的那本。她对事务的看法，对人生的思考，都通过她的文字向他倾述着。他的评语就是他的交流与回应。他承认他对她有了超乎师生情的好感。当然他十分清楚，不可以把这种感情流露出来，尽量地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故意地冷落她。
压抑是欲望与情感的助燃器，他越是克制，内心的冲动也就越炽烈。每一天面对她，都是一场煎熬。高二那个暑假对他来说是如此漫长。见不到她的回眸，她的浅笑，她的低头不语，他过得浑浑噩噩，落寞、神伤。清醒时他会深深地拷问自己，怎么会这样？不待想出答案，他往往就会再次陷进苦闷。
令他梦醒过来的是，高二第一学期，苏瑞妈妈的不期到访。那天学生们在地理老师的带领下，参观地质博物馆去了。正在办公室备课 的林骏如被告知有家长求见。
他狐疑地来到会客室，心下嘀咕，是谁呢，又是什么事儿呢？随着他推门走进，迎面站起来一个优雅娴静的女人，她自我介绍说是苏瑞的母亲。骏如兀地一怔，心里一紧，难到苏瑞出什么事儿了吗？
简单的寒暄过后，女人递给他一个粉色的日记本，示意他翻看。一笔娟秀流畅的字体，是这么的熟悉。他的心一热，继而又迅速地凉了下来。这字里行间，分明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的内心独白。他感到身上汗津津的。有苏瑞厚重深沉的文字，让他热血澎湃带出的热汗，也有被眼前这个女人咄咄目光，逼出的冷汗。
女人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歇斯底里地闹将起来。反而十分冷静地说，林老师，我也是从苏瑞这个年纪过来的。我是理解她的，这是很多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会经历的过程。关键在于我们成人如何对待。苏瑞并不知道我看到了她的日记，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希望我们沟通之后，能将此事化于无形。这样做对双方都是最好的结局。我想作为老师，你一定明白，十七、八岁的孩子，心智还不够成熟，他们生活在幻想中。我们做家长的不愿看着他们走弯路，苏瑞的生活还没有真正开始，应该多经历、多感受，到一定年纪后，再做抉择。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
这番话仿佛一瓢兜头冷水，让他打了一个激灵。他的心刺痛了一下，自己怎么这么糊涂？苏瑞的世界之门还没有完全打开，自己只不过是她刚进门时碰到的一个路人，有什么权利滞留她前行的脚步呢？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苏瑞值得也有能力拥有更好的，能够带给她更广阔世界的爱人。就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她现在只不过是生活在自己勾勒的幻像中罢了。
在对苏瑞妈妈郑重承诺之后，他反而觉得一下子轻松起来。有时候真爱就是放手。感情从来都是一团乱麻，又有谁能理得清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早了断，长痛不如短痛。
从此他越发地冷淡着她。躲避着她的目光，尽可能地不给她接近他的机会。一段日子下来，他放下心来，还好，她没有再进一步的紧逼，好像两人约好了的一般，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心静下来，日子也就过得快了起来。一眨眼高考已经结束了。这群孩子就要离巢了。在大学开学前，班里的同学搞了一次聚餐会。作为班主任的林骏如自然也在。三年的时光，不知不觉之中，当年的男孩子已经健壮结实起来，女孩子则出落的越发袅袅婷婷了。这是他们的告别宴。
他们要的是一场痛痛快快的告别，无论是尽情的乐，还是痛痛快快的哭，都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要了很多啤酒，有人叫嚣着，不醉不归，一副少年人强装大人的样子。
藉着酒劲，一个十分优秀，追了苏瑞三年的男生，迷离着双眼问她，我还有希望吗？你什么都不用说。如果我还有希望，让我等你一年，你就喝下一杯啤酒；如果需要我等四年，你就喝两杯；如果你连喝三杯，我就从此不再等。
周遭的同学们起哄加油般地闹着，都把目光投向了苏瑞。原本滴酒不沾的她，面对着满满的三杯啤酒，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骏如。他则慌乱地避开了，打着岔，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然而这帮尽情发泄中的年轻人，如何肯放过这平时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桥段，一片喊声淹没了他的话语。
在除了他之外，全体的注视下，苏瑞默默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杯、两杯、三杯。。。虽然骏如将自己的目光收拢在自己手中的那杯酒上，并没有直视眼前发生的一幕，当吵闹声被一片寂静代替时，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大家还没有从错愕中回过神儿来的瞬间，他抬眼望向她。
接下来，他和她除了彼此，仿佛都感觉不到四周的存在。无论是人还是物，一切背景都模糊，暗淡，像潮水一般像后退去。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她身边，将一盘腌黄瓜条递向她，干涩地说，醒醒酒吧。此刻，分明地，一颗泪从她的眼里流出，向腮边滑落。
聚餐结束时，同学们相拥着告别。有不少人给骏如送了谢师礼。苏瑞将一个用精美的包装纸，考究地包扎着的盒子交到他手中时，缓慢清晰地说了声，谢谢你！这就是他至今还带着的那条丝巾。在装丝巾的盒子里，他发现了一张卡片。依然是那熟悉的，娟秀飘逸的字体：
在高一开学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周身上下好像缺了点儿什么。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悟出，你应该带这样一条丝巾，想象中，你带上它，一定像极了五四青年！然后在下面画了一张笑脸，并没有署名。摩挲着柔软光滑的丝巾，他的嘴角禁不住翘了起来。
在苏瑞大一寒假回家的第一天，骏如接到了苏瑞母亲的电话告诉他，苏瑞会在明天来学校看他。苏瑞母亲提醒他道，希望林老师继续坚守你的承诺。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抽起烟来。在一包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她从他的办公室里退出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和哀怨。
往后的日子是涟漪过后重归的宁静。陆续有亲朋张罗着给他介绍女朋友。他看心情，有时约着见上一面，更多时候就婉拒了。见了面的，也都不再有下次。他总是感到她们身上缺少些什么，或者不如说是他心里缺少了点儿什么。岁月就如此地蹉跎了下去。再往后，他也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再希望改变。
他一直能够从那届的学生们那里听到苏瑞的消息。她嫁了一个才貌俱佳的大学同学，然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再然后他们移民去了香港。她的同学们都说她看上去很幸福，他们都很羡慕她。他为她高兴，感到自己当初的放手，是值得的，因为她得到了她值得拥有的世界。
此刻，音响不知在播放着第几只曲子，依旧舒缓悠扬。他把头向沙发后背靠了上去，随着乐曲心中吟着他为她写就的诗句：
我是你的守望者
在栉比的高楼间，
搜寻着你的身影。
用目光追随你，
跋山又涉水。
我是你的守望者，
在苍茫的人海中，
顾盼着你的双眸。
用双耳聆听你
心底的长歌。
我是你的守望者，
无论花开花落、月圆月缺。
当你幸福时，
我的心同你一起甜蜜，
我就在此守望着你；
假使你痛了、怕了、慌了，
又或是你苦了、倦了、厌了，
那么，
回转身来，
我的双臂将永远向你伸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