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回忆录(童年-文革结束)第三部 5
文章来源: 无问东西19692018-04-14 20:47:41

后来县里又来了新的任务,上级号召要实现“一人一猪,一亩一猪”,由于黑城子公社在养猪方面基础比较差,受到了县里的多次批评,现在上边抓“菌肥”的劲头有点放松了,公社党委决定让我抓养猪,并且委任为公社养猪场的场长,说思想话我愿意搞我的本行,因为这是我的专业,是我真正的用武之地。

公社猪场建在公社水库边上,距公社所在地有四、五里路,所谓水库实际就是一个大溏坝,水库设计蓄水量为12000万立方水,实际上只有6000万左右方水,猪场建在水坝旁边的小山包上,有四十几间场房,有一百多间猪舍,养猪60多头,其中可繁殖的母猪30头,都是土种和杂种猪,猪场还开设了油房、棉花加工厂和粉房,目的是用副业的收入来弥补养猪的亏损,猪场一共有四十多人,真正养猪的只有三个人,一年下来,还能对付个赢亏平衡。但是养猪水平和养猪数量总也上不来。

我接手之后,首先让原场长继续负责副业生产,因为他搞这些是内行,我负责抓养猪生产。

抓养猪,首先是调整好种猪群:种猪群包括种公猪和种母猪,如果猪群质量好,管理水平再一提高,每头母猪年产仔猪超过二十头,养猪就不会亏本了。公社为了支持发展养猪事业,拨下了三万元,专门用于购买良种公、母猪的,为了选择好种猪,我们去了全省最有名的国营种畜场——辽宁省小东种畜场,经过选择和查系谱,共选出六头种公猪和三十头后备母猪;运回公社猪场后,选拔全场最优秀人员当饲养员,我亲自制定了饲养管理操作规程,并结合规程对饲养员进行了饲养管理知识讲座,还要求饲养员什么季节,根据猪的不同发育阶段,应该做什么,而且还要让他明白为什么这样做。为了解决好饲料问题,我发动群众,打来山草,然后自制了一台打浆机,把鲜草打成浆,然后发酵,再配合上一定的精料,猪很爱吃,同时也降低了饲料成本。快要上秋了,我组织全场职工,上山打草,经阴干后,贮藏起来,同时也大量收购一些青干草,同样阴干后贮备起来,我认为这种青干草用粉碎机打成草粉,冬季喂猪是非常好的饲料。进入冬季后,猪场利用草粉发酵喂猪,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不但猪生长发育的好,膘情也好,每个月猪的饲料费也没超过亏损的临界线。后来县畜牧局的局长知道了情况,专门在黑城子公社猪场召开了现场会,参加会的有各公社负责养猪的领导和畜牧技术干部,总计有五、六十人,现场会上由我介绍了用“草粉”喂猪的具体做法;参观了现场,与会的同志看到了草粉发酵的过程,也看到饲喂时猪的表现,大家信服了。冬季是养猪的最困难的季节,尤其在北方,天气寒冷,往往饲养管理跟不上去,膘情很快下降,其后果是怀孕母猪消瘦,胎儿发育不良,不是流产就是产一些瘦弱仔猪,很难成活;后备猪消瘦,抵抗力下降,往往过不去冬,就因病而死亡了。可是咱们猪场由于管理的科学、饲料调制合理,猪的膘情一直保持良好,秋季产的小仔猪一般不外卖,因为老百姓买回秋仔后,饲养跟不上去,很难过冬,尤其是发育不太好的仔猪,几乎是过不了冬;为了使“秋仔”越好冬,我专门设立了断奶仔猪圈,集中起来,统一训练,提前开食,全部饲喂“半湿料”,只要一听到哨声,几百头的小猪全都跑过来抢着吃食,这么一抢,不太爱吃食的小猪也跟着抢着吃,吃完后再去喝水,晚上都挤在一起睡觉,谁也不觉得冷,等到一开春,这帮仔猪已经达到七、八十斤的重量。除了自己留种转入后备群的以外,其他的全部出售,都能卖上个好价钱,老百姓也非常愿意要这样大一点的猪,因为虽然多花两个钱,但是非常把握,不会再有由于死亡而造成损失。公社猪场也经常请各大队的主任及大队猪场的代表参观,学习。大家都认为猪场的猪种好,养的也好,为了使各大队的猪场都办好,我还给他们讲养猪课,有的还派人到公社猪场培训,只经过一年多时间,公社猪的种猪群就达到了一百多头,年产仔猪可达2000多头,这些仔猪都是为各大队猪场提供种猪,各大队再把繁育好的仔猪卖给各村的小猪场,这样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全公社就实现了“一人一猪”的目标了,并受到县里的表扬,黑城子公社养猪生产由后进变成了先进。

在黑城子公社走“五七”期间,有件难忘的事情,也是我又一次死里逃生的奇遇:在黑城子公社北面有一个煤矿,距离黑城子有八里地,叫“和尚沟煤矿”。这个煤矿所产的煤属于“柴煤”,这种煤的“燃烧值”还可以,但是不能炼焦炭,都是大块煤,我们家都用这种煤作饭。在去和尚沟煤矿时,要经过一座大山梁,一个大坡上去就有三里多地。有一次我去和尚沟煤矿买煤,先开票,然后再去车拉煤。买完煤票之后往回走的时候,要下一个大山坡,当时我骑的自行车是金鹿牌的,金鹿车子是脚闸,到了大山梁顶上,往山坡下面一看,道上没有别的车,于是我就开始往山下放行了,由于山路坡道陡峭,车子越放越快,就在这时,看到前面上来一台三个套的大轱辘车,刚才看还没有呢,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呢?这时我想完了!车速这么快躲闪是不可能的,如果从大车的外侧躲闪过去,由于路窄,很可能掉进道边的大深沟里,那肯定是车毁人亡;如果从大车另一边穿越过去,很可能撞到山崖上,那后果更严重;如果直接冲向马车,那肯定会造成前套马和辕马的惊吓而被惊马踹死身亡。这可怎么办呢?刹车肯定无济于事,因为脚闸的车子当车速快时,根本就不起作用,说着大车已经来到了跟前,我清楚的知道我所面临的严峻形势;只能靠近山崖下面有一条小顺水沟,宽度大约在一米左右,这河床上有点沙子,其它没有着地的地方,除了沙石路就是大山崖,而另一面是万丈深渊。最后我本能的在距离大车前面十多米处,把车子横了过来,用两个横过来的自行车轱辘卡在路面上磨擦减速,最后冲到了崖下的顺水沟里,我倒在了水沟里的沙滩上,车轱辘还在乎乎的转;受惊的马车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从天上飞速而来的时候,一场险情化解了,当车老板反应过来之后,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么?不是在做梦吧!我爬起来,只是感觉肩部和腿有点疼,两条腿的膝盖擦破皮了,伤势不大,又一次大难不死,看来命运总是和我开这种危险的玩笑。

这年秋天,县里要筹备举办农业展览,抽调各公社的人员,再加上县文化馆的和农业局的同志组成专门的筹备班了,我也是在抽调人员之列,其中县农局只有一名负责人刘少信同志,县文化馆抽调了三个人,还有从县高中抽调几名美术教师及擅长绘画的知识青年,一共有二十来人,筹备组的第一次会议就明确了,由我负责总体设计,整个筹备任务预计是二个月完成,十月一开展。为了加快设计进度,我首先提出要总体材料,只有根据总体材料的内容,才能决定展板的布局及画面、图片的具体安排,否则总设计图拿不出来,造成其他人员窝工。但是少信告诉我,总体材料没有现成的,只能根据你的设计要求确定展出的材料内容。我一看,这不是开玩笑么?这样一个大型展览,事先没有总体材料,这不是“老虎吃天,无从下手么!”。好在我对农业比较熟悉,就此次农展领导上的要求和意图,与有关人士沟通之后,当晚我就把展出大纲拉了出来。第二天,布署负责材料的和摄影的同志按提纲要求立即到典型单位编写材料和补拍有关场面。员工们立即投入绘图工作和馆内的宣传画创作。设备购置按我提出的采购单,也开始购买展板及备品,剩下来我和少信同志就展览的第一部分,即综合部进行详细研究,只用一天时间,综合部分的内容和形式确定下来,晚上,综合部分的“五分之一小样”出来了,其中包括文字内容,图片内容和规格,尺寸以及绘画的种类、内容、构图、画面规格尺寸都明确下来了;第三天,筹展工作全部开工,这时,我的主要任务是审照片,选择综合部的照片,主要看内容是否贴题、也就是主题是否突出、场面是否宏伟、气氛是否热烈,如果没有照片就要马上补拍,如果补拍不行,就布置美工去画;在第一部分基本进入正常工作时,第二部分,即各专业分类的成果展示“五分之一”小样也出台了,然后是第三部分,典型引路,在典型的部分,即介绍了先进典型的经验和成果,也展示了他们科学种田、养殖业的一些科技手段。此次办展中,费力量大的应是这几位“画匠”。因为绘画组的同志都不是农业战线的,因此,他们对农业不熟悉,往往根据一个题目画出来的画,费力不小,但是不符合实际,往往被废掉,尤其是文化馆的几位老师,有的还是沈阳美术学院毕业的,而且还是很有资历的,但是没办法,画面构思不合理,气氛达不到要求,照样“枪毙”。大家都是为了把展览办好,只要你说明白了,这幅画为什么不能上,老师们都非常通情达理。后来,绘画组的同志也找到了窍门,每幅画的构图他们首先争求我的意见,在草稿上调整修改完后再画,这样明显的废品率减少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干事情太认真,有时候也伤人,就拿照片来讲,这次所筹展的照片百分之八十是出自负责人刘少信的手,他几乎是农业局的专业摄影师,而暗房的活也不错,但是为追求展出效果,我对照片的选择是比较苛刻的,我不但要求照片的构图、调子,而且强调人物神态,一定要有艺术性,否则就称不上展览了。有时为了追求照片的质量,不得二次、三次去现场重复拍摄,我这样做都能得到大家的理解。一个月过去了,展览进入了制作、装馆阶段。木工和模型也相继到位,讲解员到位后,参与了后期制作,使装馆工作进展较快,经过二个月的昼夜奋战,一个反映全县农业面貌及成果的展览馆大功告成,经领导审查,一致认为今年的农展办的水平比以往都好,尽管筹备组的同志都很辛苦,也很疲劳,但是听了领导的评语,心中都很高兴。筹展工作结束了,除了讲解员以外,其他办展人员相继离去,但是少信同志传达了领导意图,让我再晚走几天,因为讲解员需要训练。真没办法,家里早就来信儿,说公社很忙,让我办完展览就马上回去,县里经过和公社商量,又准了十天时间。这期间主要是训练讲解员,另外,还有一些扫尾小活,安排写板面文字的同志进行扫尾,七天把所有的工作都完了,并进行试展,请农、林水等专业局的同志先参观,试展后又根据大家提出的意见,进行小范围的调整,十月一日正式开展了。最后我离开“农展”时已“超期服役”近半个月。

事情都让我赶上了,回到公社不到一个月,县里又紧急来信,让我马上到县农业局去,因为参加朝阳地区农展,县里要先拿出送展的“小样”到地区接受审察,前一段县里请的是文化馆的美术老师,黄老先生参与了办展,黄老先生1953年毕业于沈阳鲁迅美术学院,沈阳“白山牌”自行车的商标就是黄老师的作品,但因为不了解农业情况,他设计的方案已经二次被“地区”返回,距离最后送样审查的时间只有三天了,没有别的办法,必须让我马上到县里帮这个忙,公社领导只好同意,当晚赶到了县农业局。

到了县农业局,看到了少信同志,还是他负责,把他急坏了,他说:“你可来了,这回就看你的了,只有明天一天时间了,后天是送审最后一天,如果再不合格,咱们县就不能参展了”。我一听,问题严重了,我问:“为什么才叫我呢?”少信讲,“前半个多月就安排了,以为老黄没有问题,可是两次送审不合格,你说吧怎么办?”我说:“这样吧!一会吃过晚饭后,咱们俩先议论一翻,理出个思路,再找出相关内容的照片,明天我出‘小样’”。当晚我们研究的比较细,另外对两次送审不合格的原因我也搞清了。于是第二天上午,我就把参展的“五分一小样”搞出来;下午,少信同志陪着我按“小样”的尺寸,把所有的照片全部放大完了,又经过一夜的装饰制作,第三天一早我俩便拿着小样乘车去朝阳展览馆送审。到了朝阳以后,几个审稿人员一看设计图,高兴地说:“这回么,早这样不早完事了么?看来,你们送的晚,但质量是最好。”我们一连两夜的奋战结果得到了肯定,尽管很疲劳,心情却很轻松。回到县里以后,农业局的领导又提出,是不是考虑继续把这次展览搞完再回公社去,我一想再接着搞还得一个多月,我实在不想再这么干下去了,但是表面上不得不应付,我推说:“家里事儿太多,爱人身体不好,又快要生孩子了!需要照顾;再说总体设计已经搞完,只要按“五分之一小样”放大就可以了,所以我再留在这儿的意义不是很必要的”。事实上也是这样,最后领导表示:“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参与办展工作,如果实在有困难,可以回去,临时有什么问题再请你来怎么样?这次可算把我解脱了。第二天,11月初的气温骤然下降,变天了,西北风夹杂着雪粒无情地抽打而来,我坐上了公共汽车,迎着西北风,奔向了我的第二故乡—黑城子公社。在路上,我浮想联篇,五年前的今天,从县里下去,当年我才28岁,现在已是33岁了,而且已经做了爸爸,我这个人可能就是这个命,人家说“操劳命”,为什么不会干的人都在哪儿指挥那些会干的人呢?那些家庭出身好的为什么可以天生的当官指挥别人呢?……

汽车来到了“平安地”河,我就想起了五年前走五七道路下乡时,也是这么个天,汽车就在这儿抛的锚,今天可别再出事了。事情也真怪,当公共汽车走到河道中间时,不知是司机的疏忽,还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汽车又抛锚了,司机重新打火启动后,试着冲了几次都无济于事,而且车轮越陷越深,没有办法,乘务员只好带头并号召大家下车去推;大冷的天,谁都不愿下去,可是车出不来谁也走不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其他车路过,河水冲走了车轮下的流沙子,车体越陷越深。最后,全车乘客不得不下去推车,这种感觉我在五年前已经领略过了,因此非常有经验,在司机配合下,大家把汽车从河中推到了对岸,上岸后急忙穿裤子、穿鞋、换好衣服,小跑了一阵子,暖和了以后又上车了,继续向前走……。

五年的“五七”生活,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我失去了许多,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心里是不平衡的。但是却增长了许多本事,受到了锻炼,这么看,“五七”道路对我又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没有政治资本的人,也只能是这样。

1972年1月,第二个孩子临产了,这次没有回沈阳分娩,是在我们住的郝连学家生的,郝连学排行老二,他大哥郝连城,是黑城子公社的民兵连长;他三弟郝连义是小队会计,只有郝连学一辈子务农,老郝人老实,两口子膝下无子女,身边有个男孩叫“二力”是他大哥的孩子过房过来的,那年他已经十岁了;在这之前我们的大孩子王刚就是由郝连学的爱人“二娘”给带着,因为我们工作忙,白天由他二娘带着去北树林放猪,挖野菜;我们在老郝家住,他不收我们房费,给看孩子也不要钱,但是我们不能亏待人家,因为我两月工资加起来一百多元,这在黑城子就是高收入的户了,几乎和公社书记的收入差不多。这回为了照顾聿喆坐月子,孩子姥姥也来到了黑城子。孩子顺利的产下来,是个女孩,取名叫“王迪”。

在农村生活,感觉还不错,吃的用的费用都不高,鸡蛋二分钱一个;小鸡和兔子也不贵,二、三块钱就能买一只鸡,所以我们经常在“集上”买些肉呀,鱼呀,鸡呀什么的,小日子过的挺充实。后来,姥姥留下来带王刚,王迪送回沈阳,去了她二姨家。王刚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姥姥当过老师,而且是伪满时“国高”毕业,所以带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在王刚三、四岁时,就能背颂好几首主席诗词。在农村晚上演电影,会吸引众多的观众,露天电影场地设在公社大门前的广场,电影的银幕挂在主席台上,每次电影开演之前,王刚都要在主席台上为大家表演朗颂毛主席诗词,还带动作的,一点也不惧场。小时候就不像农村孩子,后来王刚跟“二力”学习打乒乓球,二力的乒乓球可厉害了,是代表黑城子参加县里比赛的小选手。

时间过的太快了,孩子们都渐渐的长大的。聿喆回沈阳去接王迪,王迪在二姨家过的挺好,天天和二姨的第二个孩子小二“争妈”,“这是我妈!”小二说,王迪也抢着说: “这是我妈!”。当聿喆赶到了他二姨家时,王迪就是不认这个妈,聿喆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泪随着就下来了。但是这种创伤很快就会愈合的,回到北票以后,又恢复了五口之家的乐趣。

黑城子公社是北票县的粮食重点产区,自从张明义同志担任公社党委书记以来,每年都有新的变化,他的最大特点是“懂农业”,“会调动”,这是农村领导干部必须具备的两个条件;明义同志是原北票县农业局的副局长,因此,在农业技术方面和指导农业生产方面都有一套。“会调动”是干好工作的重要手段;知人善任,是领导干部必须具备的条件,跟着他干,你会觉得心里踏实,因为他不但是用你,还保护你。他的干部不准别人批评,他批评可以,所以有人说明义“护犊子”。实际上这叫爱护干部,我喜欢他这个做风,我也有类似的毛病。

为了把黑城的农业翻身仗再提高一个层次,黑城子公社党委决定召开一次规模盛大的“联谊会”,这个联谊会不但邀请政府有关部门,还邀请了相关领导,企业的来宾;目的是建立友好关系,为打好农业翻身仗,助上一臂之力。这么大规模和这样高层次的联谊会是公社成立以来第一次,为了开好这次会,明义同志亲自点名,让我担任这次联谊会活动的伙食和后厨主管,并且和我说:一定要把这次会议的伙食搞好,并召开协调会,凡是和会议伙食有关的人员全参加会议,会上,明确这次会议的伙食由我负责,办公室要按着我的要求,作好准备,绝对服从指挥。各方面都要配合永谦同志的工作,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问题。根据领导的部署,首先我列出食谱,根据食谱确定进城里购买的食材和原料,负责采购的人员,先了解食谱,然后再了解清楚采购食材的各样物品的规格和数量。

食谱中提出20个菜,其中有四凉、四炸、四蒸、四炒、四熘,就是农村的喜事儿大席上也没有这么丰富啊。一切准备妥当,提前一天把应该备的料全部作完;其中包括:猪皮清冻、五花肉块煮好备用,酱牛肉块要提前煮好,酱肘子也要提前煮好……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动手了,原食堂的炊事员给我做下手,机关的几个青年人帮我码盘,总之,厨房内正在按着菜谱进行之中;快到中午了,凉菜已码盘完毕,蒸菜已蒸完备好,现在开始炒菜,最开始熘菜,这时客人已经落坐了,传菜员开始上菜,当熘菜只剩下了“拔丝地瓜”时,午宴开始了,“宴会”气氛非常好,好多菜都没见过,是啊,在农村真的是没见过这么多的好菜。由于大会开的非常成功,所以明义同志非常高兴,特意来到厨房,给我们厨师敬酒,因为我不能喝酒,只能示意一下。此时我已看到明义同志喝的有点多了。但是他平时因为胃不好,很少喝酒,这回是真的高兴了。

会议结束了,人们把客人都一一送走了;这时公社副书记,贾洪全,带上几个人来到了厨房,并把我拉到餐厅的饭桌上,因为高兴,特别是看到我做了这么多的菜,给请来的客人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所以他非过来感谢感谢,又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喝酒,所以就和桌上的同事们说 :“今个给永谦同志敬酒,咱们是诚心的,你永谦不能喝酒我知道,你只要闻一闻,我们就喝一圈,怎么样?大家说怎么样?”好!来!干!当时我真是受到了感动,所以尽管我累了,但是心里头高兴,也确实让我显示了一把。

上边又有新的精神,“五七”战士要分配工作了,优中选优,我被留了下来,被分配到黑城子公社农业推广站,做畜牧工作。长达六年的“五七”生活总算是告以段落。

黑城子公社农业推广站共有八名技术人员,其中畜牧专业四名,除了我们两人以外,还有一对夫妻是六七年入学的毕业生,陈建国和吴连香;还有二名农学系六六届毕业生,也是两口子,男的叫纪承业,担任农业站副站长,女的叫周本嫣;还有一位是水列系六七届毕业生,还有一位是中专早期毕业生,叫李全,是站长。一个公社的农业站,就拥有7名沈阳农业学院的毕业生,可见朝阳地区的大学毕业生是成堆了。

在公社农业站就职之后,第一项任务就是要改良当地的蒙古牛—黄牛。蒙古黄牛几乎覆盖了整个辽西地区,由于长期近亲繁育,其体型和体尺都在蒌缩,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自然交配,一代不如一代”。当地群众对黄牛非常重视,因为黄牛是农村重要的耕地主力,因此,非常希望能由公社出面,引进良种,改良当地黄牛。

为了完成此项任务,我专门去了内蒙古草原,经过一个月的详细调查和摸底,最后引进了20头发育良好的“三河”牛的育成牛。

说起来这次买牛,还真是有点传奇故事;为了完成好这次购买种牛的任务,首先我调查了黑城子地区与内蒙地区有关系的联系人,不巧黑城子大队就有人的亲属在内蒙奈曼旗,顺着这个线索我就只身来到了内蒙奈曼旗,一路风尘,下车后就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然后再进一步的寻找目标和联系人。

就在住下的当天晚上,在旅店的门口碰上了一个脑袋上贴着块药布的20左右岁的青年人,我的行动和作派引起了这个年青人的注意,几个照面过后,年青人便张口用天津口音问我:“你是干什么的?”我对答道:“我是外来住店的!”“你是哪儿来的?”“我是沈阳的”我报了来路;年青人用眼睛白了白我又问,你是圈里的还是圈外的?我意识到这是个天津知青,其实有人告诉我此人千万别理他,他是个无赖,是他把当地蒙民打了以后,群众为了报复给他打了,其实没有伤着他,可是他为了耍赖,装着受伤来县里养病,让社员承担所有费用,他在这儿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了,这里人都怕他。我看他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得教训教训他。于是我正式回答他 :“圈里的又怎么样?”这小子立即精神头就来了,“哈!这么多天头一次遇到一个圈里的,好哇!咱们过两招,领教领教!我冷静的对他讲,“过两招这不难,谈不上领教!”年青人紧逼上来说:“那你说怎么来吧?”我说:“你先别急,过招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卖弄,是不是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咱们会会?”年青人说:“好哇,看来是个行家,那就今天晚上,我请你看电影,散场之后我们过招怎么样?”我说:“好!一言为定!”

晚上七点钟,电影院有一场电影,这小子带着我到电影院后,根本不用买票,打个招呼:“这是我的朋友!”把门的就放行了。这场电影我没有心思看,尽想着散场之后,我怎么对付他了。电影散场了,人们缓缓退场,我有意思留在后面,待人们都走光了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这时,我在路灯光下,见到马路旁边有半块砖头,我说:“就在这儿吧!在过招之前我先让你开开眼!”于是我拾起了路边的半块砖头,把它放在了柏油马路上,蹲下身来,左手扶住砖头,右手用力砸下,只听“啪!”一声,砖头被打碎了,我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怎么样?你的脑袋比它还硬么?”这时年青人急忙上前说道:“大哥!哥们够意思!都是小弟不懂规矩,谢谢大哥给小弟留了一面,今后如果大哥有用着我的地方,大哥只管开口。”说到这儿,我完全明白这小子的心里,他是在这个地方没有遇见对手。其实我是用计谋赢了他,如果真要动起手来,还不一定谁胜谁负呢!在回旅店的路上,我劝他马上回去,不要再住在这儿给地方百姓填堵了。他答应的挺痛快,并且表示:如果下次再来奈曼旗,我骑马去接你!说起劈砖、砸石是我在中学念书时,在北行跟打把式卖艺的学来的,叫做“气合术”,即有气功的底韵,又有劈砖破石的技巧,只有气功而不懂破石的技巧开不了石。只有两个方面都懂就成了,以后不但能开砖,就是花岗岩的卵石,照样可以砸开。在北票的农业技术干部,大部分都知道,因为我给他们表演过。

根据事先联系的线索,第二天我又乘公共汽车进了“沙窝子”,这一路全是沙丘,沙丘上稀稀拉拉长了些“沙柳”,有的地段,全是白眼沙,一望无边,大约走了三个小时,客车就不能再往前了,此地距离奈曼旗约有百十多里地,是著名的“三河”牛的生产基地——三河牛场。三河牛属于解放后我国自已培育成的地方品种,属“奶役”兼用型。当地蒙古牧民喜欢喝牛奶、吃奶酪、“嚼扣”等习惯。“嚼扣”就是酸奶发酵上层的奶油混合物,好香,吃习惯了老想吃。我到了“三河”牛场的一个分场,通过联系人,找到了队长,这个人很精干,当地的群众威信也挺高,说一不二。我是以来串门的名义,随便到牛场看,第一次见面根本不能谈买牛的事,因为我的向导联系人告诉我,你买的牛多,千万别着急,如果他们知道你要买20头牛,他们肯定能把你围起来谈价,这样牛价格不会低,肯定要吃亏的;这儿的老百姓见到买牛的都精着呢,互相之间有好多小动作,千万别召惹他们,过一段时间再慢慢谈,逐个逐个的讲价,这样就好办了。因此,我住在场部,白天和联系人骑着马到处游走,晚上和共销社的同志们唱啊、跳啊,我还给他吹苗子、弹琴、唱蒙族歌曲、还给他们文化室布置学习园地……真是热闹极了。有一天我们骑马到远方的牧区,中途遇到送奶车,送奶的员工不会说汉话,完全由我的向导介绍,他们都称我是“好人”,渴了我就饱饱喝上一顿鲜牛奶,继续前进。为什么称我为“好人”呢?这是有原因的;在我第一次上门到联系人他们家吃晚饭时,他的父亲和母亲对我非常热情,按着当地风俗必须要喝酒,那天桌上摆满了点心、奶酪、“嚼扣”和炒米,我都喜欢吃;我吃可以,喝酒实在无能为力,因此我一口酒都没沾,饭后他们讲,如果你喝了,那怕是一口,也得把你灌醉;如果你不再喝了,你就不是好人了,说你没有礼貌,所以滴酒不沾也是好人。我的骑马技术是在学校实习时学的。

经20多天的调查和了解,基本上把牛场“育种群”的分布和育种淘汰群的处理办法,以及后备牛群淘汰牛去向等,都搞清楚了。

三河牛属地方培育品种,是在原三河地区的牛群基础上,引进了“娟山牛”和“西门塔尔牛”的血液,经过“及进式”杂交,经过四个世代杂交选育“横交固定”基本体貌选择趋向一致,称三河牛,即有较大的体型和较大的拉力;还能有一定奶量,而乳脂率还比较高,平均能达到3.2%左右。他的种群淘汰后基本上都让利卖给本场职工,因此牛场职工手里育成牛大都是从核心种群淘汰下来的,体形和发育都非常好。经过了一段准备,我制定了一个《收购价格表》,根据体高,就可以确定这头后备牛多少钱,当职工看到这“收购表”时,都忙着量自己家的牛值多少钱,就没有一个人问这收购标准是谁制定的,很快我就确定下来收购的20头育成牛,然后就签定收购合同,每头牛平均比市场价格能少80-100元左右。职工为什么着急卖牛,场子为什么支持职工卖牛,因为我得到了一个信息,牛场分场的场长告诉我,现在正是反销粮发放时间,老百姓手中缺钱,正准备购反销粮呢!抓住这个时机是非常重要的。

牛买完了,钱也都付给他们了。我又花钱雇了6个人,要求他们把牛赶到农场场部,大约有30公里的路程,赶到付款。签完合同后,我骑马离开了分场,我和向导一同骑马去了场部,到达场部后,他就算完成了任务了。我骑的那匹马由他牵回去了。再说送牛的6个人因为起早上路,不到中午就来到了场部。这时我雇的运牛的汽车也赶到了,于是我要求赶牛的青年们装车,场部专门有赶牛上车的平台,只见几个蒙古小伙子,生把20头牛强行推拉上了汽车,关上了车箱板。这6个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当场付给他们的赶牛的运费。并在路旁的饭店,请他们吃了顿饺子;这帮小子乐的,又喝多了,最后有一个人倒进了门前的臭水沟里,弄的满身是臭泥,告别时还紧喊“好人哪!”

各种手续齐全,一路顺风回到了北票黑城子。各大队的负责人见到牛都非常高兴,一听价钱,都异口同声的说:“真会买,太好了!”。

我还有一次去了内蒙,那里“路卡”太励害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我在县农业局时,被临时调到县兽医站抓防疫工作。因为北票县当时正在推行“黄牛改良”;黄牛改良就是用国外优良种公牛的“冷冻精液”颗粒,输配给当地蒙古黄牛的母牛,就可以获得杂交一代的优势个体;但是辽宁省不是国家黄牛改良的重点区域,所以改良器材—“输精管”紧缺;而内蒙地区是国家黄牛改良的重点地区,所以改良器材什么都不缺;于是兽医站的领导就安排我去内蒙的奈曼旗跑一趟,专门采购黄牛改良用的“输精器”。去奈曼旗可以乘火车,但是绕的太远,须要坐上一天的火车;乘汽车只需四个小时时间,而且北票就有开往奈曼旗的直达车,于是我乘上开往奈曼的汽车奔向了奈曼旗。当路过辽宁和奈曼旗交界处时,发现了一个“路卡”,这个路卡只是搜查内蒙到辽宁来的人和车辆,对辽宁去奈曼旗的人和车,连看都不看一眼。在车上,人们对这个“路卡”讲了许多的故事,其中有人讲“去年冬,快过小年了,有一位老头从奈曼旗回辽宁,拿了四个“卧羊”。什么叫“卧羊”呢?就是在小雪之后,把羊杀了,去皮去脏去骨,把肉装到它的瘤胃里,冻好之后,就叫“卧羊”,是当地的一种风俗。话说这位老者拿着“卧羊”想过这“关卡”,没想到,四个羊全部被拍卖了,连一半的费用都没卖回来;又过了几天,老者又拿着四个“卧羊”按此路线来到“路卡”,不容分说,七手八脚就把四个卧羊又给拍卖了。结果老头一算账,两次平均没赔上,因为后四个“卧羊”里面装的不是羊肉,是水泡的萝卜干子。”听了这个故事,我觉得这个“路卡”实在是不得人心哪。后来又有人说:“这帮家伙,把扣罚来的肉哇、蛋哪都他妈自己按公价给分了。”

我到了奈曼旗之后,抓紧时间采购,很快就买了2000只玻璃输精器,牛的输精器就是用玻璃做的,有筷子粗,有一根半筷子那么长,一共装了两个大纸壳箱;第二天我就启程返回北票,到了“路卡”只见有五、六个带着红袖标的“路捡”人员,把车叫停后,开始上车搜查。对每个人,每个包裹都进行查看,其中有位老太太准备给女儿侍侯月子,拿了一小筐鸡蛋,也被拿走了,还有窜门拿的“豆包”也被扣下了,这帮人可太粗暴野蛮了。整个车箱里搜查完了,他们发现客车的顶棚上还有东西,并且发现了我的两个大纸壳箱。这时有人高声问道:“这是谁的东西?”我没有回答,那“红袖标”又高喊“那是谁的东西?”我慢条斯里的说:“那是我的!”那人问:“里面装的什么?”我答:“怕打”,那人马上反应出来:“怕打!是鸡蛋!”他急急忙忙从车后面爬到了车顶,急忙打开行李的“网绳”,再打开纸壳箱一看,原来是玻璃器材,这小子有点急了,站在车顶棚上冲着我大声喊“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说:“我已告诉你‘怕打’,你不信哪!”这回“红袖标”有点沮丧了,气急败坏的想往下走;这时,我站在下面高声说:“你先别下来,你把箱子的“网绳”捆好了再下来!”这小子实在没办法,在车顶上,弯腰把网绳重新捆好,刚要往下走,我喊了声 “等等!”这时我飞身几步就蹬上了车顶,用手拉拉网绳,然后对那个“红袖标”说:行了,你可以走了!这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