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掠影
文章来源: 鲜榨时光_CA20172017-07-23 11:10:11

 

人间万事都逃不出一个“缘”字。那一年,在日本住了没几日,我已知自己不会终老于斯。因为气质太不相宜:它是小巧的,婉约的,精致的,温文尔雅的,我却粗犷不羁,钟情于大山大水,一马平川的天地。在那笔笔工整的城市蓝图里,我总感到某种说不清的拘谨和格格不入。就像野马要奔跑,眼前却只有一条寻常巷陌,无处安放四蹄。像鲁迅先生在《故乡》里描述过的四角的天空,站在街头巷尾的任何一点,似乎都只能看到被城市的轮廓切割过的天。这让我隐隐烦闷和窒息。

 

所以两年后,当坐在名为“光”的新干线上奔赴成田机场,一劳永逸地离去,我心中的基调是快意的。我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隔着云飞雾罩的记忆的碎片,我却日益频繁地回想起那段时光,淡淡的眷恋,竟于不知不觉中漫作烟霭——

 

 

初 见

 

 

那个黄昏,华灯初上之时,我拖着行李箱走出电车站,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南城濑的小广场上。那是初秋的傍晚,天蓝得像海伦的眼睛,深邃,明净,摄人心魂。一群鸽子蓦然腾起,芦花般绽放在橘色路灯光里。斜对过的面包店灯火通明,几个浓妆艳抹的少女正在里面放浪形骸地大笑。那一刻,寂寥如雾,从我心底漫开。

 

在小小的,铺着榻榻米的公寓稍作安顿,就和某人去附近河边走走。下了公寓台阶,左转,没一会儿就听到哗哗水声。心为之一清。步上河堤,堤下是湍湍流水,堤上是长长一溜樱树,浓荫如盖,覆着身下小径。抬头,只能在层层叠叠的枝丫间窥见碎银般的繁星,闪闪烁烁,明明灭灭。我们就那么慢慢走在星光下,水声中,寂静里,闻着四面八方扑凑过来的浓烈花香,听着蛐蛐清寒的小调,手握冰镇桃汁,不时呷一口,在幽幽桃香里任身心一点点化入天地。就这样走啊,走,迎着微凉的晚风,不思归去。返回时,遥见暮色中,电车呼啸着掠过远方的林梢,咔嗒,咔嗒,一瞬间恍如置身北京地铁站,道不尽的去国怀乡之意。

 

我在日本的生涯,就从那晚开始倒计时。

 

 

吃在日本

 

 

在日本,不管多小的馆子,哪怕只是电车站台上一个小小速食店,都力求精致:门口一两个古色古香开满雏菊的土红陶盆,屋檐上红白相间的日式灯笼,门框上两片藏蓝色布帘,帘子上日本浮世绘的海浪,富士山,或盛装的艺伎。打帘而入,一声热情的“欢迎光临——”唱歌一样响起,伴着笑容可掬的低头,躬身。宾至如归。

 

在南城濑电车站出口处,有一家两姐妹开的小饭馆,小得不能再小,仅容几人就餐。一进门,投五百日元到点餐机里选择食物,牛肉饭也好,荞麦面也好,乌冬面也好,把打印出来的号码交给两姐妹,不一会儿饭就好了,摆在一个大托盘里,恭恭敬敬从柜台上方递给你,外加一句悦耳的“请——”。我每次都要牛肉饭。虽是那么不起眼的馆子,味道却好过北京吉野家百倍。红红的大漆碗里,盛满日本特有的香糯晶莹的白米饭,饭上盖着薄薄的牛肉片和浇汁,间以细细的红色姜丝,洋葱丝。另有一小碟,码着几片黄黄甜甜的日本萝卜咸菜;一小碗,盛着海带豆腐酱汤。不贵,但味道极好,物超所值。

 

那时一到周末,我们就会去一家名为“喜多方拉面”的面馆打牙祭。馆子四面玻璃,室内极通透、敞亮。在阳光中落座,轻车熟路点了那款“激辛”的汤面:筋道的、黄澄澄的的粗面条,三五片厚而鲜嫩的肘子肉,几根浅黄色腌笋,金黄的芝麻,红得触目惊心的汤汁,热气腾腾,鲜香绕梁。后来看了个纪录片方知,喜多方拉面的汤十分讲究。后厨里,几口半人高的圆柱形大锅日夜不停地炖煮,材料包括:一大包猪骨头,一大包牛骨头,一大包鸡骨头,麻線扎着的一大条里脊肉,葱一捆,蒜一挂,姜数枚,洋葱芹菜胡萝卜等各种时鲜蔬菜,不一而足。熬上十来个小时,冷却后将汤汁过滤,置于冷藏库冷藏,然后撇去表层油脂,再过滤,共过滤三次,直到汤汁澄澈清亮了才敷使用。配以煮好的拉面和各色辅料,满满 一大海碗,让食客吃得口齿留香,意犹未尽。离开日本后,我至今再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面条,每每思及,都无限怅然。

 

在日本去过的最简陋的馆子,当属东京那家。漫步东京街头,满眼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街上,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行色匆匆。随缘踏进这家店,惊异地发现里面竟没座椅,只有清一色的长桌,人们站着用餐。至今犹记一位西装食客,脚边一个黑色公文包,面前一个方形漆盒,盒里是棕色荞麦面,另有一小碟蘸汁和鲜芥末。他飞快而斯文地吃着,不时看看表。仅几分钟功夫,他已饭毕,擦擦嘴,拎起公文包风一样离开。活到今天,那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家没有座椅,站着吃饭的馆子。东京白领们的繁忙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也浅尝过中华料理,但南橘北枳,味道大抵已不能算是中国菜,顶多算改良过的日本菜,且口味粗糙,并不好吃,所以去过一两次就再也不去了。

 

最美的一次体验,是在八景岛一家凭海临风的餐馆。靠窗座位,窗子俯瞰大海。用餐时,刚好夕阳西下,边吃香喷喷的烤鱼边看落日熔金,云蒸霞蔚,海水燃烧如烈焰。那感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姐吃的不是饭,是情调。

 

日本饮食的巅峰之作,当属怀石料理。临离开日本前,到一家中档怀石料理店用餐。被侍者领进一个单独雅间,推拉门,拉开就是榻榻米,需脱鞋而入,跪坐桌旁。房间极雅致。墙上是禅意盎然的山水画,桌上一个淡青瓷瓶,插着一枝盛开的百合。小巧的紫砂壶,绿茶的白烟自壶嘴袅袅飘出,婀娜地缭绕。一小瓶日本清酒,淡淡的酒味,淡淡的甜,像日本文化,清雅,淡然。

 

身着和服的女侍一次次拉开门,一道道上菜。像在演绎某种仪式,繁琐,庄重。她托着盘子走到拉门外,跪下,把盘子放在一旁,轻轻拉开门,开门的瞬间笑魇如花,微微颔首,然后,双手端盘而入,举案齐眉,把小盘小盏有条不紊地置于桌上,再双手拿着托盘,倒退而出,至门外,再次跪下,微笑颔首,轻轻把门拉上,再离开。

 

光是观看这些仪式,我们都出了一身汗。好容易只剩两个人了,方松弛下来,自由观赏品评菜色。其实原料大多为豆制品,另有鱼,鱼籽,虾,牛肉,新鲜海胆黄,品质上乘,造型精美,说是视觉盛宴并不为过,令我至今回味。

 

 

梅雨,樱花,青梅酒

 

 

四月,梅雨季节,雨下得连天接地,肆无忌惮,仿佛纨绔子弟在疯狂挥霍钱财,无惧倾家荡产。窗外,一大团一大团墨黑的雨云,显示雨神的囊中十分富有。天与地一片坚硬的铁灰,像黄昏恋的老人紧紧依偎,分不出彼此的界限。

 

那样的日子,人只能龟缩蜗居里,雨打玻璃深闭门,百无聊赖。

 

但,就像快乐的时光总有终结,阴霾亦如是。七天后,雨停了。一大早,人还在被窝里蜷缩,就被窗帘透进来的阳光晃迷了眼。拉开帘子,阳光如蓄势待发的金色瀑布,长驱直入,在灵魂深处冲出一个波光粼粼的金色水潭。

 

惦记着雨前那些樱的花蕾,一口气跑到河堤上站定,被眼前景象震撼得几乎忘了置身何处,今夕何夕。

 

是那样汪洋恣肆的花海,飘飘缈缈如粉色云霓,氤氲在碧蓝的天的底子上,明艳不可方物。漫步河堤,头上是如梦似幻的粉色穹窿,脚下是轻轻软软的粉色长毯,阳光自花间射入,像蜜蜂腿沾了花粉,闪耀着粉嘟嘟的,梦一样的光辉。而前后左右,粉色花雨犹在下,无风自落,轻舞飞扬,簌簌落在人的头上,肩上。这是梦吗?如果是,那么它一定是我今生见过的最美的梦境!

 

美好的东西,永不会为谁停留。一边在怒放,一边已在凋谢。花期只有两周,所以要争分夺秒,前仆后继地挥洒绝世的容颜,留一个绝美的微笑在人间。两周后,满树樱花都将零落成泥碾作尘,一丝香气不留。

 

来得热烈,去得决绝,这就是樱花。所以,才引得那么多人加入这场花事,是迎花,也是送花。那段时光,放眼望去,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友人围坐樱树下,饮酒赏花,乐而忘返。

 

梅雨过后不久,青梅上市了。青青梅子,看着诱人,入口却酸涩难咽,于是也效法朋友,用清酒泡了,加入蜂蜜,密封后置于阴凉处。过段时间,就着金枪鱼刺身,各色日式小菜,细细品鉴这自制青梅酒,别有一番快意在心头。

 

 

电车,西装,居酒屋

 

 

在日本,电车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打开地图,你会留意到密密麻麻,天罗地网般的电车线路,像人身上的血管,毛细血管,纵深到日本岛的角角落落。可以说,没有你靠电车去不了的地方。学生上学,坐电车。男人上班,坐电车。主妇购物,坐电车。由于空间有限,日本并不鼓励私家车的使用,事实上就算你有车,在动辄单行线的都市里,爬行在狭窄,逼仄,人潮汹涌的街头,你也难免不会抓狂。那时我们认识的唯一一个有车的朋友,平时车都是闲置的,还要为之缴纳每月一万日元的停车费。只有到节假日,他的车才有用武之地。

 

所以,搭电车是居民的家常便饭。老公吃完早饭就要往电车站赶,坐大概九站地到公司上班。即便盛夏,他也要衬衫领带西装长裤地出发。这在日本并不稀奇。如果你在上下班时间搭电车,会看到满车同样装束的日本男人。有时天热得要命,还能碰见不少身着深色西装,领带紧紧卡住脖子的中年男子,看得旁人替他冒汗。在这种氛围里呆久了,不知不觉会以为这就是上班族的常态。所以某年老公来美开会,带了一箱西装领带,回去后大为汗颜,说只有他和同去的日本老板着装另类,人美国与会者都穿得极休闲,西装西裤压根儿见不到,更别提领带。听得我,心驰神往,觉得美国真是自由天地啊!

 

从这一年到头中规中矩的着装,你不难想象日本白领的压抑。在公共场合,他们永远面无表情,讳莫如深,整个人仿佛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方方正正,毫无弹性。但能量总要守恒。一直这么方正着,人难免憋出毛病。于是,就有了遍地开花的居酒屋,以及日本特有的居酒屋文化。

 

拜强大的公共交通所赐,既用不着开车上下班,自然就没有酒后驾车的风险,即便喝到酩酊大醉也不怕回不了家。这就让下班后三五成群的聚饮成为可能。此类社交是日本男人最重要的减压方式。有时喝得兴起,一群人会连续转战不同的居酒屋,卸下一天之内,也是长年累月的面具,在酒精作用下变得活泼健谈,一醉解千愁。而次日,当太阳升起,他们很自然地又变回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社会人。从公司到居酒屋,日本白领就是这样在自我与本我之间作钟摆运动,避免任何一个角色成为脱缰野马,背离了约定俗成的社会准则。

 

即便女人,也永远一副程式化的笑容:眯眼,弯嘴,微微颔首,“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一招一式,都透着骨髓里礼数的烙印,或是与生俱来,或是训练有素,若再着一身和服,踩上木屐,个个都堪当礼仪小姐的典范——优雅,和善,但是疏离。

 

正是这无所不在地弥漫在空气中的刻板,周正,彬彬有礼,成了我后来离去的终极原因。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似乎稍稍理解了这种民族性的成因:弹丸之地,实在不宜奔放的性情。奔放意味着激烈,不论情绪还是行为,而激烈总是不安定因素。那么有限的空间,真的经不起内耗。所以人们必须克制,内敛,方能维系整个岛屿的太平。

 

某个阴霾的午后,独自走在新宿街头。遍地高楼大厦,行人川流不息。我的身心都淹没在都市繁华的深处。就是在那一刻,我看见那些墨西哥流浪歌手,戴着宽边大草帽,穿着传统服饰,屹立在汹涌的人潮中,边弹吉他边唱“老鹰之歌”。歌声苍凉茫远,伴着遥遥投向天际的执着的眼神,我的心猛然被击中,明白:我的归宿,注定在雄鹰出没的他乡。

 

 

穿和服:不穿不知道的痛苦

 

 

咱们的唐代老祖宗万万不会想到,千年以后,大唐服装文化墙里开花墙外香,成了别人家世代沿袭的传统。在日本,不管年轻姑娘,中年大婶,还是老奶奶,都必有一套压箱底的和服。节日要穿,毕业典礼要穿,婚礼要穿,葬礼要穿,什么日子都不是,心血来潮了也要穿。所以电车上,菜场里,每一天你都会见到花枝招展的和服女郎,算是日本独一无二的风景线。

 

每年成人节那天,日本少女都要身着和服参加庆典。粉红,明黄,藕荷,宝蓝......裹在少女身上,有如鲜花盛开。因为一生中只此一回,所以家里格外舍得铺张。即便隔一条马路望去,衣服上金碧辉煌的刺绣也能晃花了你的眼,让你想到,这些姑娘穿的不是衣服,而是银子。赶上个头高挑,体态轻盈的,和服看上去很是飘逸,殊不知,那只是假象。

 

我那时定期参加当地公民馆的活动。有一次,活动主题是穿和服,赏茶道。在一间狭小的试衣间,一位中年大婶协助我穿和服。记忆中,左一层,右一层,中间还有无数带子和搭扣。等到终于穿好,人已象个木乃伊,缠满各种布条。出于礼节,我强忍着对窒息的恐惧,随大伙儿进行下一个节目:跪在一间小茶室里欣赏茶道。我对附庸风雅没啥成见。但那一次,在随时能背过气去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茶道老师左一次右一次把热茶浇在茶壶上,茶杯上,一口茶要等上一个世纪,我真是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好容易熬到结束,第一个冲出门去,钻进换衣室就开始宽衣解带,拼命把自己从捆绑中释放出来。我承认,当时的样子很是粗鄙,但要命还是要风度,这绝对不是一个问题。

 

换回随常衣服,觉得空气都是香的,天更蓝了,花更艳了。到现在我还百思不得其解:日本女性为啥把自个儿塞进这般压抑的衣服里?简直形同作茧自缚啊!

 

 

那些枫叶,那声晚钟

 

 

那天收拾旧物,看到一本杂志。靛青封面上,横着一枝鲜红如火的枫。枫叶衬在一座古宅的波浪形瓦片上,瓦片上方四个古拙的大字:京都奈良。

 

一瞬间,记忆的山茶花轻轻开放。

 

从没见过那么红的枫,红得那么纯粹,那么明净,像小提琴在高音段清亮深情的诉说,把你的灵魂都拉拔到高处,在靠近太阳的地方飘浮。那个秋天,在京都见到那燃烧的枫林,滑过我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感谢上苍,我有一双能看的眼。设若眼前没有光明,我该如何想象如此的尤物,又如何去感受那海底激流般狂野的幸福!那美,非世间一切艺术和语言所能企及。能诠释它们的,惟有它们自己。

 

来到美国,枫树随处可见。我曾住过一个公寓,满院皆枫,深秋时节也是一片红彤彤。但,真的逊色太多。叶片大而化之,色彩黯淡斑驳。而京都的枫叶则小巧玲珑,每一片都红得不遗余力,仿佛集体在殉某个壮丽的梦,纯真之极,热烈之极。站在红光四射的枫树下,人面秋枫相映红,凝眸之间,你的心眼能窥见它妩媚的灵魂。自此,曾经沧海难為水,弱水三千,我只饮这一瓢。

 

不得不说,在京都看红叶,最好的去处莫过金阁寺。金阁寺又名鹿苑寺,因其舍利殿外墙全以金箔装饰而得名,是最早完成于1397年的古刹。穿越六百多年的时光,它依然华丽不羁地矗立于镜湖池畔。蓝天碧水,金色楼阁,燃烧的红枫在水一方。此情此景,只需一眼你就会终生难忘。

 

去京都,奈良是必要造访的。它是仿唐都长安兴建的古都。唐高僧鉴真东渡日本后,就居于当地的东大寺,后创建并圆寂于唐招提寺。但让奈良独具魅力的,还要数那些鹿。奈良是个天然鹿苑,在那里,鹿们全部放养,自由徜徉街头,见到你不仅不回避,还会气定神闲地缠着你给买鹿饼吃。它们会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你,边望边点头,直到你慷慨解囊。

 

那个深秋的午后,我们走累了,在东大寺蓊蓊郁郁的松林中坐下来歇脚。不远处是条清溪,潺潺流淌。耳边松涛阵阵,吹皱一池心湖。透过林梢望向远处,隐约可见一角桔色墙垣,是主殿。就在这清幽无人之地,两只梅花鹿从松林深处款款而来,静静和我们对视片刻,就踱到溪边,俯身饮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日影慢慢偏斜,光斑在林间草地上缓缓腾挪。当那两只鹿恰好沐浴在橙色霞光里,远处传来一声晚钟,雄浑,清越,唤起人对前尘往事隐约的回忆。

 

那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次倾空自己,全然无我的体验,所以至今深铭在心。

 

 

结束语

 

 

人生在世,聚散皆缘。尽管来了又去了,那点点滴滴的往事毕竟已刻上我心版。如果不曾聚首,我不会知道,世间竟有精致得如此一塌糊涂的所在。如果不曾聚首,我不会知道,有些地方有些事,要等到时过境迁才发觉已刻骨铭心。

 

因此,我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