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理科定律思考社会现象(2)移民与热力学第二定律
文章来源: cng2018-04-20 10:51:21

有一位博主越吃越蒙山人在他的文章中感叹,“数学几百年来如此的发展,仍然不能将社会学的东西归纳成可以计算的原则”。我也深有同感,甚至曾经想写一个系列,尝试用数理的思路去梳理错综复杂的社会学乃至人类三观问题。可惜干扰太多,才写了一篇就思路枯竭了。他的文章让我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有人说,如果把社会比成一个大宇宙的话,人类就是其中的一个个原子,那么,支配微观和宏观世界的物理定律,是否也对人类社会的发展演变有所借鉴呢?

中国所有的理科生都应该在高中学过著名的热力学三大定律。这里面的第二定律,曾经让我倍感神秘,它的描述如下:一个封闭体系的熵值总是恒定增加的。这个熵,是测量物质的混乱程度的一个物理参数。

一位著名物理学家,曾经用一个简单例子来说明封闭体系熵增加的过程。在一个密封瓶子里,放一层食盐,上面再覆盖一层黄沙,如此黄白分野,泾渭分明,是一个物质有序程度较高的状态,也就是说是,熵值比较小。而如果你摇动瓶子,白盐和黄粉必然混在一起,这是丝毫令人不惊的现象。但是,这个现象却孕育了一个仿佛无可奈何的宿命: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你继续地摇瓶,只会让两者混合更加彻底,熵持续增加。就是再摇动个几百亿年,盐和沙也不能自发回到原来分层的低熵状态。

将两者分离的唯一办法,就是打开瓶子,用水浸泡混合物,结晶食盐, 晾干沙子,才能回到初始。就是说,必须打开封闭,介入外部干扰,才能降熵重回秩序。

在我看来,人体机构的衰老退化,就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熵增过程。比如,早老性痴呆症,让曾经结构复杂而有序的大脑组织变得纤维缠绕粘如浆糊极其混乱;年轻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明眸善睐黑白分明,绝对处于低熵状态,但是岁月沧桑红颜老去,一双曾经明亮的眸子开始变得混浊,本来应该被细胞紧紧包被的脂肪色素,无可奈何地溢出胡乱沉积,形成视网膜上的不规则的黄色斑驳。

人体是一个开放体系,所以能够经历从含苞欲放到茁长成长的减熵过程,但是到了暮年,新陈代谢的速率大大下降,越来越象一个封闭体系,这样热力学第二定律就开始发挥了它的魔咒,让机体进入没有回头路的熵累加死循环。

如果我们把自己所处的整个宇宙看成一个封闭体系,那么人类仿佛面临着一个无可避免的宿命,那就是永恒的熵增,直至终极的高温,混沌,黑洞,和一片的死寂。好在,人的生命历程,和宇宙的周期比起来,就仿佛悠悠千年间,一滴露珠从草叶上滑落。我们大可不必为n亿年之后世界究竟怎样而幽思感叹,因为有句话,叫活在当下。

社会就象人体,也会有幼儿期,青春期,和衰老期。盛唐是中国历史上思想最为开放自信的朝代,而到了明朝,成为“不许片板下海”的封闭社会,国运就离倾颓不远了。除了输入思想,人口的直接输入也是一个加快社会更新的有效手段。比如日本,是一个公认的民族单一,移民政策最为苛刻的社会,它在多年前进入老龄化社会之后,经济衰退,人口减少,甚至有人悲观地估计,再过一百年,日本的人口可能减半,民族长远的生存前景都成问题了,更不要提经济的活力了。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很多富裕的欧洲国家。很多人对欧洲发达国家的移民政策困惑不解,觉得这些人长期生活在温柔乡,圣母情怀爆棚,居然打开国门让异族分享自己的家园。殊不知,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些欧洲国家,长期苦于人口老化,生育率低下,劳动力不足。他们放宽移民政策,主要的目的是补充劳动力和提高生育率,尽可能减低老龄化问题对社会的冲击。

和垂垂老矣的日本欧洲比较起来,美国算是一个发达国家中的异类,她的人口年轻且快速增长,虽然二战之后婴儿潮期间出生的人口大批开始进入退休年龄,但是美国社会距“老龄化”还有一段距离。这主要得益于美国自从立国以来,就是一个以提倡移民为国策的开放体系。一代代移民不仅仅给美国这个大熔炉带来了多样的思想和文化,而且初来乍到一贫如洗的新移民和他们的后代,有一种卯足了劲头向上奔的朝气,可以把整个社会的风气带活。

在Ellis岛的移民博物馆,有一段铭文记录了一个移民的笑话:

“我移民美国,是因为人家告诉我美国马路都是金子铺的。来了以后却发现三件事:1马路上没有铺金子2马路根本没铺3别人等着我去铺马路呢(I came to America because I heard the streets were paved with gold. When I got here, found out three things: First, the streets weren’t paved with gold; second, they weren’t paved at all: and third, I was expected to pave them)。

美国移民高潮的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绝大部分新移民没有什么特别技能,承担了确保社会运转国家建设必须的大量低端工作,而把大批本土人士解放出来,要么享受富裕的生活,或者从事更加高端的白领或者科技工作。而这些贫苦劳力干活还特别实心卖力,因为他们确信,有了今天的付出,就有明天挤入高阶层的可能;即便他们自己无法实现出人头地,他们的下一代人也必然享受作为真正的美国人的特权。如此,社会各个阶层各安其份各司其职,大伙怀揣不同的美国梦却各个一心一意奔小康,这个国家就是一个井然有序,稳步上升的良性状态,简言之,低熵。

当前,大量低端工作被来自墨西哥的非法移民所占据,从表面上看,这好像是夺取了本土人士的工作机会,但在另一个深层次方面,这又何尝不和一百年前的景象类似,也是是给社会带来熵减效应的进步因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