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到国内之后 才更加痛心
文章来源: Y自然流露Y2023-07-24 05:36:32

六月中下旬,年过九十的老父身体突然欠佳,我被家人呼唤踏上回故乡之路 【痛心,被呼唤匆匆踏上回国之旅。我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心理建设便匆匆上路,更不知将会面对的一切是什么。到达京城的第二天,我便与老母去了医院的 ICU。大夫得知我匆忙从国外赶回来,便网开一面同意让护士将老父推出来让我们见了一面。看着瘦弱神志不清的老父,我百感交集走过去轻声呼唤托着他的双手,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没有认出五年未见的我。

片刻之后,护士将他推回ICU,主治医生简单地向我回顾了老爸的病情及现状。老人家一周前因高烧和身体不适被120送到医院,全面检查后发现肝部出现了脓肿(约有10公分)。几天来生理指标不佳,后来经过抗生素治疗,在我回来前一天指标稳定后进行了肝部穿刺,抽出很多脓水。现在他依然插着排脓液管,身体十分虚弱,因此我们见面时状态不佳,老父会继续留在ICU观察,期间家属不便探访,有需要医院会联系家人。见到老父,并了解了他目前的病情,我与家人特别是老妈交换了各自的想法。看到五年未见的父亲状态如此之差,我感觉事态并不乐观。然而,国内的家人似乎对老父的情况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我认为是神志不清,他们认为他只是在嗜睡。当然,我希望是后者,但在与老妈单独交流时,我还是提到要做好两手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我有两次机会在 ICU 见到老父。有一次是在端午节放假的时候,医院门诊清闲,主治医生叫我们过去又详细向我们讲解了老爸的情况。他说穿刺后情况改善不大,炎症有扩散且肺部开始有局部感染,痰多堵影响呼吸。现在老父需要通过鼻饲管进食,人依然处于嗜睡状态。大夫提醒我们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并询问是否最后要进行创伤性抢救,比如插管等。听此,我们心里一震,没想到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我们表示希望不让老父再受折磨,自然地离开为好。之后,大夫让我们穿上白大褂进入ICU短暂探视。老父的情况确实和医生所说的一样,他躺在床上,全身都插着管子。与第一次相比,他的状态稍微好些,当我靠近叫他时,他的眼神看着我很亮,我摘下口罩让他看到我的脸,还用广东话和他打招呼,他微微点头。还有一天,我被叫去协助护士为老父做CT扫描,一帮人忙得不亦乐乎。在这期间,我看着迷迷瞪瞪的老父躺在推车上,心情复杂,不知道接下来将何去何从。

我回国的第一周,老父在ICU,所以我不需要太多亲力亲为地介入。进入第二周,医院告诉我们目前采取保守治疗,因为这么大岁数,不宜进行大动干戈, 并准备将老父转到 ICU 的观察病房,这样家属可以在指定时间探访,医生建议家人多来陪陪老父,听此我心里多少读懂了解医生的言下之意。我参与了老父转房的过程,看着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插着各种管子被搬来搬去,感触颇深,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人在医院的不堪状态。医院协助找了一个男护工,当天护士又给老爸灌肠帮助排便,新手护工忙乱不已。然而,当晚医院打电话来说,这个护工应付不了老父,搞的乱糟糟,走人了,医院不得已又换了一位女护工,真是乱上加乱。

第二周自老父转ICU 的观察病房。我开始每天去医院“上班”,好在医院离家不远,骑共享单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新来的护工还算尽心尽力,我根据她的要求买东西或者去家里取东西,有时帮助老父翻身换尿布,帮他咳痰,忙得一塌糊涂。时间一天天过去,老父的生理指标渐渐稳定,排便和咳痰后,他的神志也慢慢清醒,终于在某个时刻清楚地看着我,认出了他的儿子,老父抓住我的手叫我的名字,这让人欣喜不已。之后的两天,老父基本上处于清醒状态,这也许是与家人时时在一起情绪见好有关。之后我们可以扶着他坐起,慢慢把他移动到轮椅上在病房内外走动。医生看到这个情景非常诧异说没有想到老父有如此变化, 并建议我们可以慢慢尝试让他用嘴进食。看到父亲有所恢复,我感到很欣慰,感觉他能够渡过这个难关。接下来我们按医生的建议,让他多活动,慢慢地吃些流食,我还拿出笔纸写字看他是否认识,他居然都明白,但执笔写字的时候没有什么气力,他曾经是一位擅长书法的人,但现在写出的字歪歪扭扭,不过从中还是能看出他的脑子还是挺清楚的。之后,护工主要负责清理和喂饭,我和老父互动。

时至周五上午,老父一切正常,能动能吃能与我交流。我还曾协助他站了起来,这样的改变让我们充满了希望。然而,到下午,护工帮他进食的时候, 好像他不是太配合,几次试下来不果。随后,我看到他闭着双眼,嘴巴开始颤抖,正好一个护士进来,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叫医生来抢救....... 我看着生理指标监视器上的下降趋势,十分紧张。医生知道是进食导致的问题,就敲击他的背部以辅助呼吸。突然,老父吐出一大口东西,之后似乎恢复了状态,人也清醒许多,各项指标也慢慢恢复正常。随后,抢救的大夫将我叫到门外,告诉我刚才可能是食物进入气管导致窒息,老人家的身体器官功能已经很弱,这次重创有可能加重肝部病情,让我们做最坏的打算。

当天晚上,我特意又去医院照看老父,他的状态又回到了一周前,但想着这两天见好的他,我依然很有信心。第二天一早,我去医院,看到老父躺在床上挺平静的,我也就放心了。中午回家与老妈共进午餐,我们聊起老父的病情,也聊到过去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在餐桌上,我还鼓励老妈相信老父能挺过来。然而,在12:30左右,突然听到电话铃声,接起来一听是医院的电话,告知老父状况不妙正在紧急抢救。我放下电话赶赴医院。到了病房,看到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在忙碌地给老父抢救,情况很不乐观,主治医生又问我是否要插管,我回应说顺其自然。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看着仪器上的生理指标慢慢下降,心开始收紧,是至午间1点左右,老父停止呼吸,离开了人世……

回国的第三周,我和家人一起办理了老父的后事……一生没有什么大病,却首次住院三周的老父,在九十多岁的高龄,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他没有给家人增添一丝麻烦,一切都像在他手中做了最好的安排......再见了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