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地下室的门没有锁，在林简面前缓缓打开，像个神秘的黑盒子开启了一条缝。

     站在门口，看着黑洞洞的门里，林简踌躇着。无数的猜测和疑问如疯狂的触手伸向四面八方。但是她知道只有唯一的方法才能知道事实。

     林简跨出一步，走入黑暗中。

     地下室充满了阴冷、长期不流动的呆滞空气，和浓烈的旧物霉味的混合气味。林简试图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但没有找到。她把门开得大一些。室外微弱的光亮窥视进来，但迟疑地停止在门口。

     林简本能地感觉地下室不是很小，因为她没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但不是空的，面前的空间充满了什么东西。林简知道她必须找到通向一楼的楼梯。她缓缓地把两手伸出，摸索着向前走去。

     每向前走一步，林简感到面前的黑暗就浓稠一些。恐惧和紧张像长满黑毛的大手缓慢而野蛮地攥住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恶心欲吐。她听到自己浅短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显得异乎寻常的响亮。。。

     身背后突然“呯”地一声巨响。林简条件反射地回过身去，看到地下室的门被风猛然关上。室内消失了唯一的光亮。

     林简转过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啊！”黑暗中传来林简一声短促的痛苦叫声。

     一个坚硬的物体猛力戳在林简的右肩上。她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蹲下身子。她忍住疼痛，屏住呼吸，倾听着四周的声音。

     黑色的安静。

     林简伸手摸着肩膀，伤口有钝拙的疼痛，但没有流血。她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摸到前方一根冰凉、光滑的金属管子。她顺着管子摸去，摸到一排紧密靠着的圆形金属钩子，无尽地往前延伸。。。每个钩子的下方，是一大块布质的东西。

     林简意识到这是个落地的金属架子。架子上挂满的衣架，每个衣架上挂着一件衣服。

     林简小心地挪步向前，她的手摸到了另一个架子，几步后又是另一个挂满衣服的架子。。。整个地下室挂满了陈旧、发霉的衣服。

     林简围困在衣架和衣服组成的迷宫中。那些终年在潮湿地下室没有透气衣服上的浓重霉味让人窒息。林简用右手的袖口挡住口鼻，左手摸索着继续往前。时间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突然她的前伸的手感到不一样的触觉：毛糙的墙壁。

     林简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摸着着墙往左走去。突然她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的手本能地向前伸去。手碰在一块突出物上。她用手小心地摸索。她摸到了一个光滑的木板的平面，。林简心里一阵喜悦：她找到了楼梯！

     这时，她听到头顶上发出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林简停住移动，屏住呼吸。

     一个沉重、坚硬的东西打在上方的楼板上。然后是一个重浊的声音，什么东西倒下。。。

     接下来是一片瘆人寂静。

     林简开始沿着楼梯向上爬。楼梯很陡，每一级很高。林简的手能够感觉到台阶上厚厚的灰尘和楼板上的裂缝。灰尘在黑暗中飞扬起来，林简拼命克制住打喷嚏的感觉。

     楼梯很长，林简感觉她在爬一个没有尽头天梯。突然她手摸了一个空，然后碰触到一个平面。她把手撑在平面上，慢慢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伸出的手在一个垂直的平面上摸索。她摸到了一个门把，轻轻拧动，门开了。林简站在另一个黑暗空间的边缘。

     林简第一个感觉是寒冷。刚从闷热，潮湿、空气混浊的地下室出来，寒冷空气一下直接灌入林简的肺里，让林简感到猛一激灵。然后她闻到一种东西腐烂的强烈臭味。

    “麦肯塔尔先生。。。”林简轻声叫道。她的声音比她想象地要响得多，把自己吓了一跳。但声音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林简看到窗前的一个黑影。

——————

     李珂打开宾利的车门，跨出车。他看见对面雪佛兰的车门开了，丹尼从车里出来。

     “什么事这么急。。。”他摊开双手，不耐烦地问道。然后他的脸色变了。他看见汉默从另一个门里出来。两人向他走来。

     李珂第一反应是马上钻进车里，开足马力逃离这里。但他克制了这个冲动，让自己站在那里，看着汉默和丹尼在他面前停下。他看了丹尼一眼，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点什么。但丹尼板着脸，目无表情。

     李珂微笑地向汉默伸出手去：“很高兴见到你， 特警汉默。”

     汉默脸上带着少有的笑容，伸出手去，两人握手。李珂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像被一个坚硬的铁钳箍住。他试图想挣脱，但铁钳丝毫不动。手腕突然一凉，一只手铐已经戴在他的左手上。

      “你干什么？！”李珂惊叫道。咔嚓一声，他两个手被铐在一起。

      “你干什么？！你这是违法。。。”

     汉默反手一个耳光打在李珂的脸上。李珂顿时没有了声音。汉默一把把李珂反身推在车上，探身把车钥匙拔下，放在口袋里。然后开始粗暴地对李珂搜身。

     “我是个守法的公民！”李珂双手捂着脸叫道：”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汉默一声不发，开始翻看李珂口袋里的东西。他拿起李珂的BP机，查看里面的信息。丹尼在边上心惊肉跳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要我的律师！” 李珂叫道。

     汉默手中的BP机放进口袋。他一把把李珂翻过来，凝视着李珂的脸，良久。然后伸手拔出腋下的手枪，枪口瞄准李珂的眉心。

     “你和李一石派人到警察局枪杀了我的证人和他的律师。”他沉声地说道。他把手枪用力地戳在李珂的额头上：“你们还杀死了我的搭档。。。所以你觉得你今天能活着回去？！”

     李珂斜眼看着丹尼。丹尼没有看他，紧张地注视着汉默扣着手枪扳机的手。他呼吸急促，似乎在等着枪响。

     枪管在李珂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李珂看着汉默丑陋凶恶的脸和放大的瞳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脸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他满脸惊慌的表情开始像潮水一样地慢慢退去，一种冷酷、精明的神情开始浮现出来。最后占据了整个脸。

    “听着，特警汉默！”他看着汉默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在你面前的是纽约最好的律师之一。我确信你现在手上没有任何法官签署的逮捕文件。我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你也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你的指控。你只是在虚张声势。你现在持枪劫持无辜公民，武力威胁、伤害、诱供。。。到此为止，你基本上可以跟你的警察职业再见了。”

     李珂看到汉默的脸上露出一丝犹疑，他知道自己多年律师训练和练习开始起作用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把我杀了，毁尸灭迹。再把这位警官也杀了。。。”

     李珂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丹尼：“但是我办公室和我的律师都有清楚的记录我这次出门是和纽约警察局警官会面配合破案事宜，除非你有办法销毁那些记录，杀掉所有的人。。。”

     丹尼转过头来看汉默的反应。汉默依旧面无表情。

     李珂停顿一下，接着说：“但是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你收起枪，打开我的手铐，我们各自走回我们的车里，就像今天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调查，最后交给你幕后真正的凶手。”

     汉默看着李珂的脸，似乎在思考他的条件。

     李珂察觉到他的话开始奏效，他压住心里的得意，带着一丝微笑地问道：“你说呢，特警汉默？”

     汉默慢慢垂下枪口。

     李珂松了一口气，看着汉默把手枪放回腋下的枪套里，他脸上的笑容加深。

     汉默沉默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黑色的手套，缓慢而细致地戴在手上，然后十指交叉，让手套戴紧，严密。他把手再次伸到口袋里。

     当他的手再出现时，李珂看到汉默手里拿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左轮手枪。

     汉默带着手套的手举起左轮手枪对着李珂，打开扳机。李珂突然感到汉默身上冰冷、锋利的杀气，就像死神手中巨镰惨白的刀锋。一瞬间他所有的地位、骄傲、尊严、教育、训练突然被抽成真空，只留下卑微、渺小的求生本能。

     “不要杀我。”李珂颤声地哀求道：“我不想死。。。求求你！”

     “特警汉默。。。”丹尼跨前一步阻止道。汉默看了他一眼，丹尼闭上了嘴，停住了脚步。

     汉默举着枪，退后一步。对准李珂的头部。

     不远处，一辆飞速行驶的地铁从地下隧道里冲出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

     汉默扣下扳机。

     李珂感到温热的鲜血和脑浆一下喷射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