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142)两人在旅馆里度过的一晚
文章来源: 若妖2017-12-03 08:08:34

她抬头看看外面,刚才还圆圆的月亮被乌云撕成了两半,而她,躲在台灯的影子里。被子上象结了一层霜,冰凉凉的,不敢碰触。

“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她突然想听听陈朔的声音,突然那么想他,仿佛有人要把她送到刑场上去,今生再世永不能和他相见。

她的陈朔,她是多么爱他啊!

脑海里像飞机呜呜地哀鸣,她象一个失聪又失明的人,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后来,她渐渐地听到了一些声音,原来不是外界的,却是自己内心的抽泣和搅碎的声音:这是一个婚姻失败者的独白和冷笑。

明天,陈朔和文栋,总归有一个人要伤心,而她,终究也是要为一个人伤心的。

她不应该把文栋再牵扯进去,她在第二次伤害他。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试探着喊了喊“文栋”,看他有没有睡着,他回应了,“你不舒服吗?”

她说,“明早我自己回家吧,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一直以来就对不起你。”

“你要能解决不早就解决了?我现在已经搅和了进来,出不去了。”文栋瓮声瓮气地回她。

她不再说话了,再一次,她陷入黑暗里。

她劝着自己入睡,双眼却睁得惊恐。

不一会儿喉咙口痒痒,咳嗽起来,她怕吵着文栋,把嘴压在枕头里,可惜,咳得更厉害。

文栋忙问,“怎么啦?”

“那会儿吐得厉害,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她踉跄着声音答。

“你别动,我给你倒杯水。”

文栋即从床上爬起,端了一杯水到他的床前来,看她已经咳嗽得满脸通红,他扶起她的后背,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几乎离得最近的一次,除了那次文栋想强吻她。

他的手很轻,呼吸却急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把虚弱瘦小的她搂在怀中,从此不放手,带她浪迹天涯。

她身子在他的手间趔趄了一下,随即僵直在那里,她明白自己已经软塌塌的身体,是多么想躺在一个臂弯里休憩一会儿。这一个月,已经把她折磨得精力尽竭。

但她明白她靠在他手上一触即发的后果,于是她伸出一只手,“我来吧。”她接过了杯子,把身子靠在后面的枕头上。文栋什么也没说,只把她背后的枕头给她续了续,让她身子直了些,这样喝水呛不着。

她“咕咚咚”地喝完了水,他机械地接过了杯子,扶她躺下,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这一夜,她无法闭上眼,一闭眼,所有的黑暗都朝她压了过来,让她恐惧万分,甚至让她瑟瑟发抖。明天,仿佛决定着她的未来。

文栋回到沙发床上,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多少年了,还是象少年时那样不忘初心地想保护她,担心她,但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由着他去保护,去疼爱。爱情实在是双方的事。

天总算亮了,她想催促文栋早点儿走又难于启齿,倒是文栋似乎会了她的意,婆婆妈妈地催她吃早饭,她推说没有胃口,他打着孩子的旗号劝她吃了几口,然后他们仓惶出了旅馆的门。

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清晨啊!朝霞透过秋日红黄多彩的树枝,红彤彤艳丽丽地透了过来,仿佛能点燃起无数生命。尤其路过一条湖的时候,树,朝霞和暗色的湖面形成了整齐的剪影,馨美只觉得远处的树重重叠叠,合为一体,近处的树枝杈分明。渐渐地,一切又模糊了起来,她想到她和陈朔漫步在湖边,你推我搡,打情骂俏的情形。

世。

人,如果有来世多好啊!可以重新来过,理智些来过,成熟些来过。只可惜,日子太无情,过了就过了,不容你回头;只可惜,每个人只要一脚踏上尘世的尘,便有抹不掉的尘世的难以言传的痛和无声的遗憾。

文栋在车上倒是比较安静,不时观察着馨美,提醒她小心开车。他本来坚持开车的,但馨美说她比他路熟,他还没有驾照,他更觉自己到了美国缩手缩脚,就像一个有武功的人突然筋脉全被封闭了一般。他这样观察着馨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她的眉毛微蹙,她的睫毛的忽闪都在决定着他的命运。他应该是对自己的命运有着支配权的,只是,好像馨美在决定着他的命运,从初中就开始了,就连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也逃脱不掉生活在馨美影子里的命运。命运真是周遭的人啊!躲也躲不掉。

临近自己家的时候,馨美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踩在刹车上的脚也很无力,身子象在一辆告诉前行的列车上奔驰,心跳得很快,并不是欢快,而是惊慌。她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如果陈朔不要她了,这个家她也实在呆不下去了,再下去,她会疯掉的;真的要跟上文栋离开,她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即使文栋给她锦衣筵席,她能不能给文栋爱?她会不会像一颗腐烂了根基的树干一样枯死?也让文栋枯死?

她,陈朔,文栋,没有赢家。生活真会开国际玩笑。

在打开车库门的那一刹那,她再次叮嘱文栋,“不要提起孩子的事,我真的不想以孩子来要挟他。”

文栋看着她,眼里在问,“你还爱着他?对不对?”

他问她要着答案,痛苦中带着双目让人痛彻心扉的深情,这让馨美难以回答。

那就是肯定答案了,文栋声音敦实地说,“那你就看我的吧。”心里说着,“我要你幸福。”

馨美朝文栋看去,看到了他瞳孔里微小惨白可怜的自己;文栋在馨美眼里看到灰白无色的自己,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气球,这个气球随时会破裂。

车库门打开了,馨美家的车静静地躺在车库里。馨美判断,陈朔是在家的。她松了口气,可是又把一口气提在喉咙口,还是那场生与死的搏斗。

爱情的生与死,恰恰是馨美生命的生与死。爱情和生命,在很多人尤其女人的身上和心里,已经合二为一。是输不起的,一旦输了,输得惨烈。

“进来吧!”她边对文栋说边一把打开了车库通往家里的门。

她利落地招呼着客人,毕竟还是自己的家。

她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朔,一双眼睛朝门口盯着。大清早的,他穿戴整齐,好像随时要冲出去。他无神的双眼红红的,满脸疲倦。她走了一晚,他的胡子好像长长了很多,也许,他好多天都没有刮胡子了,他让它肆意地生长着。

他没有因为馨美回来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但他的眼睛和身体却明显地松弛了。

文栋在看到陈朔的那一刻完全惊呆了,当年那个英俊的小伙子,那干练和洒脱的笑都不见了。如果两人在街头擦肩而过,他定以为他是落迫的张三李四。一时间,他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因为如果两头雄狮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倒还真要争个胜负,而现在,对手虚弱无力,象一只绵羊。

陈朔看到文栋并没有吃惊,仿佛昨天一整晚他已经参透了前生后世。

上一节  下一节

(谢谢阅读,版权属若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