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八月，风平来到加州，准备一周后送儿子去东部上大学。上大学前，儿子和朋友们一起出去旅游几天，还没有回来。风平这天在家里做了好几个菜，桌子上摆上红酒和酒杯，还有蜡烛和玫瑰。等吴檬傍晚回家时，她惊呆了。

风平微笑着让吴檬洗手然后在桌前坐下，音响里响起了风平特别选的当年的老歌。

“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吴檬问道。

“是的，今天对于我们来说很特别”，风平微笑着说，一边举起酒杯。

“吃吃我做的菜，看合不合口味。”风平说道。

吴檬放下酒杯，尝了一口菜：

“你做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做菜这么好吃呢”？吴檬大为震惊。

风平笑笑：“没什么，只要用心，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好。”

风平接着说：“我相信你知道我出国前有一个女友。去年，我在国内见到了她，和她有很深入的交谈。

是她的话改变了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提醒我应该认真反省我过去的人生，以及如何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下半场。”

吴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风平。

风平接着说：“我们一生面临无数的选择，有些选择没选好，影响不大，还可以弥补。有些选择，错过了就错过了，人生不会停下来等你。

多少时候，我们没有按照自己最真实的内心去选择，而是为自己的软弱，为自己的虚荣，为他人的看法，为虚浮的名利，为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为追随这个社会所谓的主流而去选择。

只有等到你有一天赤条条无遮掩地来面对最真实的自己的时候，你才意识到，那些当时自以为聪明的选择这时看来多么可悲，多么愚蠢，甚至可笑。

而多少人没有这个能力，还有多少人没有这个勇气去早一点面对赤裸的自己，往往只能等到生命快终结的时候，等待在病榻上发出最后一声叹息的时候，才终于明白。”风平说。

吴檬沉默良久道：“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但又似乎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已经升上正教授了吗？你不是已经拿到那个大项目了吗？你生活中还有什么遗憾吗”？

风平笑了笑，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你刚刚提到你见了前女友，那你的意思是你还爱她，想回去找她，是吗”？吴檬似乎想起了什么，有点急促地问到。

风平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这个打算。有些选择做了恐怕就没法回头了。我主要是讲我们后面人生里还可以有的选择。

我知道你一下子无法理解。我今天就是想和你好好谈一下这个问题，以及我们一家后面的安排。你知道我有前女友，但你并不知道我们的故事，你等一下，”

风平走进书房，拿出了打印的一厚叠纸，“这是我们的故事，还没全部写完。你看完了，我相信你就能理解我刚才所说的话了。等明天你看完了，我们再聊。”

说完，风平举起了酒杯：

“为我们过去这二十多年的岁月，我们两人共度的青春年华干杯！”

第二天，风平起床走到厨房，看到吴檬坐在早餐桌前，咖啡已经泡好，他也在桌边坐下。

“我看完了你的书，我相信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意思了”。吴檬轻轻说道，她的眼睛充满血丝，估计晚上没有睡。

 “我想我当年帮你联系出国，后来我们两人结合，可能对你来说都是错误的选择。没想到你后面这么痛苦，我想说声对不起。”吴檬说道，声音有点颤抖。

“没有什么对不起”，风平说道，

“这是我自己当年的选择，是我自己的软弱，我自己对出国的向往，对和子洁一起去拼搏没有信心，而放弃了和她坚定走下去的勇气。

后来是我自己选择和你结的婚，因为美国生活的孤寂，也因为娶一个漂亮能干的博士老婆的虚荣。虽然我知道我们并不相爱，我还是决定和你结了婚，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背叛了我真实的内心而已。

过去这些年我一直想找出千万个借口去粉饰我当年错误的决定，但我知道我刚刚说的才是真正的事实，虽然丑陋，但我今天已有勇气去诚实面对。”

吴檬的眼睛噙满泪水：“对不起，这么多年，我坚持让你在小城当教授，我们一直分居，给你造成这么大的痛苦。我平时对你关心太少了，我直到读完你写的书才明白。。。”

风平道：“分居当然是不好的，但就算我们在一起，我们就能幸福吗？我们可能也就象很多看似幸福的家庭一样罢了。

这世上不分居的家庭是大多数，而其中不幸福的家庭太多了。我们能够选择长时间分居只能说明我们的价值观里看重的是什么而已，和幸福没有绝对关系。”

风平看着吴檬，这个和他一起度过快二十年的日子并育有一个孩子的女人，她的双鬓也有了点白霜，脸上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纹。看着她，风平的心里满是柔情。

吴檬是个好人，风平也自认是个好人，然而，两个好人在一起，却没有得到幸福。

子洁和她前夫也是这样。世上这样的夫妻少吗？

然而这是两个人当年自己的选择，不是任何人的错，谁又不想有幸福的家庭和生活呢？但谁又能保证一开始就选择对，选择了又能好好经营，维持下去呢？

“儿子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他已经大了，我想我们也都可以开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风平轻轻说道。

沉默良久，吴檬点了点头，泪水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风平，你是个好人，走好你的人生下半场吧，我也会过好我一个人精彩的人生的。儿子会理解的。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和他好好谈谈。”吴檬道。

风平点点头：“我们要告诉他，无论怎样，你永远是他的母亲，我永远是他的父亲，这个永远不会改变。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没有选择。”

沉默了片刻，吴檬点了点头：“如同你的书名，那些如果还可以选择的事情，就让我们都用余生去好好做吧。”

风平从系主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很坦然。在这个系，他已经工作很久了，回到办公室，看着熟悉的一切，他心里满是感慨。离秋季学期结束还有两个月，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和几位同事一起和项目资助机构讨论和安排更换项目负责人，他名下的学生也要转给副导师。

等他宣布要离开之后，时间过得飞快，卖房子，卖家具，把书和大件行李邮寄回国，等到行程靠近的时候，风平终于把自己的行李精简成两个大箱子，和他二十多年前刚来美国的行李差不多。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风平对自己说：“是可以轻装上阵的时候了。”

临行前，风平和建生和凯军两人一起吃了个饭。大家依依惜别，互道珍重。风平对凯军说：“我已经联系好当地的教会和查经班了，回去我还要继续学习圣经。”

建生说：“下次回国探亲去看你。”

风平笑笑说：“我会等你的，还要带你去钓中国的鱼。”

在芝加哥机场转机去中国的时候，风平给刘洋发了一条微信：“你的玉米找回来了吗？”不一会，刘洋的回信来了：“我上次和玉米好好谈了谈，我也仔细想了想。我还是觉得我和他不是最适合的，不过非常感谢你上次和我讲你的故事，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我自己刻骨铭心的玉米的！”

一会，又一条消息：“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推荐过的那首歌的歌名吗？”

风平想了想回答道：“《一生有你》？”

刘洋的消息马上过来：“记忆力不错。当时我发这首歌给你就因为喜欢它的名字特意选的，你当时也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记得我那时为这个还很生气。

今天，我要把这首歌再次送给你，也是因为它的歌名，为我一生有你这样的一个好朋友。祝你在国内一切顺利！过几年我毕业了，希望你们成都的学校还需要人。”

风平会心地笑了。

他想了想，给子洁发了一条微信：“我想我找到我的小外套了，谢谢你！”

一会，子洁的回复来了：“祝贺你！”

波音飞机的噪音依然很大，风平打开遮阳板朝外面看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飞机依然向着莫测的黑暗中飞去，风平在电脑上继续写他的小说《如果还有选择》，这一章里，他终于把离开美国前的安排，和建生和凯军一起吃的那顿饭写完，最后写到了坐在回中国的飞机上就结束了。

“下一章呢？”

“人生的下一章就留到中国再写吧。”风平对自己说。

他关上电脑，打开了圣经，任飞机把他带向远方。

（全文完）

后记：

本文所有人物，内容和情节系作者虚构，如和任何人的经历碰巧有所相似，只能说明这部小说也许反映了部分现实而已，请切勿对号入座。

作者敝帚自珍，保留所有版权，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改编和引用。如有出版社和文化影视机构有合作意向，请和作者本人联系。如有读者愿意推荐和出版社等机构的合作机会，请私信联系，作者在此非常感谢。

本书从十二月初开始发布，到月底结束。感谢各位这一个月来一直的关注和支持，非常欣喜看到很多人有兴趣花时间阅读这部小说并分享看法。

本书由叶孤城家庭集体创作，其中领导完成约十分之一的写作，并提供了很多好的建议。是领导一直的鼓励和支持，使得小说能顺利完成。

作者系工科背景，写作实属业余之中的业余。第一次尝试写小说，虽然构思已久，但真正初稿写作时间很短。故此，作者深知有很多地方可以提高和改进，一些观点也容进一步讨论，如有任何感想和建议，敬请在博客留言区或者私信分享，作者将非常感谢，并计划在大家评论的基础上进一步修改，完善原稿。作者也希望能以文会友，将来有机会大家一起继续探讨写作和一些共同感兴趣的人生问题。

这本作者人生第一部十一万多字的长篇小说完成作者多年来的一个心愿，在这辈子要做的事情的清单上又划去了一个：-），也为2018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本文宣扬感恩，真诚，坦荡和积极的人生观，里面一些内容并非作者说教（自认没有任何资格）而是反思，因为作者自己也没有做到，只是提出来希望提醒自己和他人能思考，希望能朝着对的方向努力。也祝我们大家都能去勇敢实现自己的梦想，真诚地对待周围每个人，感恩地过好自己真实的人生！

最后祝天下所有有情人家庭幸福，工作顺利，共同迎接崭新的2019年！

作者：叶孤城

2018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