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是假洋鬼子(上)
文章来源: 多伦多橄榄树2017-12-06 12:08:53

前段时间,都是两年回一次国。那一年,因为孩子年迈的爷爷身体一直不太平,又在电话里流露出对孙子的深深思念,我怕让老人家落下什么终身遗憾,所以孩子一放春假,就带着他回到了阔别了多年的故乡。

如果我一个人回去,是可以将就住在家里的,第一次回国就是住家里,因为屋里屋外一样冷,除了长冻疮,还不能天天洗澡,三天,是最大的极限,没有洗澡的第三天,感觉皮肤的肥沃程度,可以用来种点什么菌了。我知道儿子绝对忍受不了这个,所以回去前就跟家里商量好,在四星宾馆里订好了房间。

飞机到达上海已经是傍晚,再搭亲友的车回到家,已经晚间九、十点多钟了。匆忙地见了下父母和孩子的爷爷奶奶,就赶紧去了订好的宾馆。宾馆的装璜是一流的,可是一走进房间,就傻了眼,看上去七成新的地毯上,好多被烟头烫伤的斑点,而且地毯显然很不干净,儿子习惯了穿袜子在地毯上走来走去,结果我放好东西就发现他的白袜子已经灰掉了,我只好让他穿上那种纸质的拖鞋,谁知他穿着去了趟洗手间,打了个滑,虽然没有跌倒,但是脚扭了一下,这刚回到故土,他就负了轻伤了。没有办法,只好让他换上旅游鞋,他才能正常走路。才正常走了会儿,突然又喊,“ 妈妈,你看这个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那种宣传,还有很暴露的俗媚图片和电话,好在儿子的中文还没有灵光到可以读懂那种儿童不易的宣传,我什么也不解释,就扔到了垃圾堆里。转过身去检查被子,发现一床很洁净, 另一床却有股淡淡的烟味,靠被头处还有几块污迹,这怎么行,万一有人睡过,万一什么人还儿童不宜地睡过,那太可怕了,不行,这床睡不下去。想到这里已经全身发痒,我要喊服务员给换一换。

跑到他们的值班室, 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再把家乡话一说,嘿嘿,那值班经理思考片刻就答应来看看,我回到房间里安静等待,十几分钟后她来了,看上去很认真地检查一翻后说,“ 这个没有人睡过,我们认识叠痕。” 说着她就要走,我不能前功尽弃啊,拉住她说,“你闻闻有烟味啊,而且这里都脏了一块了。”她底下头闻了下说:“ 哦,换了一段时间了,这个房间以前是一个人住的,他没有睡这张床,所以没有换,可能他坐过这里。”

坐过和睡过有很大区别么?

我再次请求她给我换一床被子, 因为闻着那来历不明的烟味,看着那团坐出来的污迹,对于想象力比较丰富的我是无法入睡的。

她居然还说,“ 家里也有烟味啊,我们是白色床单,所以容易显脏,家里的花被子,看不出脏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跟她解释 我刚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加拿大来,真的不习惯房间里有这样的气味和污渍,请求给换床干净的,不然将一夜无眠。

她从上到下来回打量了我好几遍,又看了眼完全听傻了的儿子,答:“ 我不跟你急了,不跟你急了,我马上找人带你换,祝你旅行愉快!”

她转身出去了,我等了会没有来,出去看看,听见有人在值班室那头喊:“拜托啊,你去换一下805的床单,他什么的,这么晚了,来了两个假洋鬼子!”                     

被人称做假洋鬼子,的确不舒服,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跟人打口水仗也没有那个精神了,看她们给换了雪白崭新的一床被子,气也就消了。

其实从入境那会儿开始,从边境官员的眼中我就读到了那四个字了,虽然他们用英文问我问题,我也用英文回答他们问题,但是他们对我们这些 “假洋鬼子”的态度是有别于真洋鬼子的。 嘿, 人就是这样,你明明和他一样的皮肤一样的脸,却偏偏拿着外国护照,他的心里对我们肯定有些特殊的想法,或者还有几分不理解吧。

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我们似乎在哪儿都是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