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曼是急性休克,在医院急诊室里打了点滴就被释放回家休养。
自然还是陆泉送她回家。 小曼妈正在厅里团团转,麦奇文和周孟春,她能抓住的人都不在,正不知道李小曼发生了啥事儿,看见女儿脸色苍白满脸疲惫地被陆泉搀扶回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叠声地追问:“曼啊,么事儿啊?到底么事儿啊?你又摔跤了?你说你这孩子,医生不是跟你说要你当心么?你真想做个瘸子啊?” 她眼前出现女儿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觉得她这辈子算完了,肯定嫁不出去了,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李小曼累得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一屁股坐进沙发,闭上眼睛。 陆泉手足无措,围着小曼妈团团转:“阿姨,你别哭啊。小曼她没事儿,就是今天连紧张加累,临时晕厥,现在已经好了。” 小曼妈坐在女儿身边,擦着眼泪说:“真的么?那敢情好。你看把我吓得!” 李小曼有气无力地坐起身子对陆泉说:“小陆,今天谢谢你了。态度不好的地方,你担待我吧。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抓紧时间做后期。” 陆泉告辞:“好的。那明天我稍微晚点来接你,你多睡一会儿。阿姨,我走了,再见。” 小曼妈站起来送客,不住地道谢。关上门,她对女儿说:“明天休息一天呗,还上班,不累么?” 李小曼摇摇晃晃站起来,勉强笑着说:“还好,睡一觉就好,不用休息。” 她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什么每一个北漂都有一部血泪史。做这一行,没有人拿着枪逼着你搏命,可是身后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拿枪顶着你的脑袋说,往前走,别停留,停下来你就完蛋,没有机会了。 于是人人都在这命运的巨轮里随着齿轮旋转,想停停不下,哪天停下来,那肯定是零件生锈了,比如那个累进病房的总编导。没有她进病房,哪有自己今天的机会?! 这一期的制作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做得好了,闯出一片天,才有资格登上这命运的摩天轮跟着旋转,做得不好,她又打回原地从头来过。 李小曼身体的极度劳累并没有让她很快地进入睡眠,她的脑子万马奔腾,不断地想着今天的节目。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睡到快 11 点才醒过来。 她拿出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哇的一声尖叫,跳起来往卫生间冲,完全看不出腿伤初愈的样子。 在卧室门口就愣住了——餐桌上摆着一束洁白的马蹄莲,插在一只广口玻璃瓶里,散发着一种幽静的光芒。 小曼妈端着早饭自厨房里出来,看见女儿的神情,连忙解释说:“是花店派人送的,卡片上写着林威的名字。” 李小曼问:“你怎么不叫我起床?今天太晚了!” 小曼妈辩解说:“我看你实在睡得香——” 话音未落,门铃叮咚,小曼妈把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赶过去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大束蓬勃的红玫瑰,玫瑰闪到一边,露出陆泉阳光灿烂的笑脸:“阿姨早上好,我来接小曼去公司。” 小曼妈傻了,半天才作出反应,侧身让他进门,跟在他后面进了客厅,依然痴痴傻傻不知道该干什么。 陆泉挥了挥手中的花笑着问:“阿姨,有花瓶吗?” 小曼妈顿时惊醒,连忙说:“我找找,我找找。”赶紧进厨房翻腾,一边翻腾一边想今天是啥日子,要看看老黄历。 小曼妈总算把原先那只桔黄色的瓷水瓶找出来,陆泉高兴地接过来,把花插上。 李小曼已经把江湖磨叽神功忘得七七八八了。她匆匆忙忙梳洗完毕自卫生间出来,看见白色马蹄莲旁边的红色玫瑰,又吓得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陆泉郑重地宣布:“小曼,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李小曼的承受终于到了极限,一屁股跌倒在沙发里。 陆泉说:“我发誓我是认真的,我会一直坚持不放弃。” 小曼妈的心脏不堪承受,捂着胸口冲进卧室拉开抽屉狂找救心丸。
时间紧,李小曼没空跟陆泉多啰嗦,迅速披上外套下楼登车,坐进车里才把一肚子火往陆泉身上发,说他搞事精害人精妖怪,在这里发神经不要紧,到公司里去你老实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小曼被麦奇文骂惯了,骂人的词汇如数家珍滚滚而出,舌头变得比北京人还利索。 陆泉被骂如同被按摩,一边享受一边故意怪叫:“小曼,我开着车呢。你再骂下去我精神恍惚跑到对面道上,先玩完的可是你。” 说着手故意抖一抖,车子往左边拐了一下又回来,大走“之”字形。 李小曼尖叫一声,赶紧闭嘴,一头冷汗。 她今天太不淑女了。她明白她所有的焦虑都来自于她的新位置新工作。她太紧张了,太渴望做好了,太往能得到同行和观众的认可了。她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把她的未来她的身价都押了下去。 胜负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陆泉在此时凑热闹添乱她能不着急上火吗?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成名,她又不是娱乐明星!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柳丹红被人称作男人婆了——估计她本性并非如此,实在是形势所迫,职业病啊。 没想到昨天工作现场她冲他发火他没顶嘴,今天跟他发火他居然耍这套无厘头,倒让她毫无办法。 谁让她怕死,谁让她不能视死如归? 归个头啊!家里有老妈的山东大包,阴间地府有什么?!孟婆汤忘情水,好喝吗?! 李小曼一肚子的气憋在心里发酵,一进公司,发现人人看她的眼光异样。开始她以为是昨天发威令同事们对她有了看法,想着要低调做人,找个机会私下跟人解释道歉,不了陈红叶跑过来兴奋地问:“小曼小曼,哇,看不住你还有这一手!追求者送花上门了!”她闭起眼睛陶醉地说,“黄玫瑰耶,好浪漫啊!” 陈红叶的普通话已经接近于完美,可是一说感叹词就露出江南腔,嗲得李小曼和陆泉鸡皮疙瘩一层层起,噼里啪啦掉一地。 两个人一起往李小曼桌上望去,果然见一束黄玫瑰被插在一只玻璃冷水瓶里,迎着光发着一种温暖柔和的光。 李小曼一阵阵地晕眩,勉强扶着桌子才没倒下。 陆泉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出师不利,送出红玫瑰,没想到居然有人挑战他,送的是黄玫瑰,还送到公司来! 要说没有虚荣心是不可能的,李小曼心里一阵阵欢喜之后,在桌上找卡片。 前台接待说:“没有卡片,啥也没有。” 谁干的?李小曼第一个想到的是林威——可是不对啊,林威不是早上送了马蹄莲到家里去吗? 她坐下来揉太阳穴。没时间了,要做后期,李小曼带着陆泉陈红叶跟技术人员走进编辑室。 在机房里做得天昏地暗,做了一下午出来喝水,顿觉外面的办公室太明亮了,她的眼睛一时睁不开。 前台一声惊呼:“天啊,又一束!小,小曼姐,又是你的花!” 李小曼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磕在台子上,人浑身一哆嗦。她双腿发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面红耳赤地接过单子,看见送花人一栏上写着“井小景”三个字。 一束红玫瑰。 她,她要吐血了。她麻利地签了字,赶紧打发了花店小弟,走回自己的桌子前,把花扔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该欢喜还是该生气。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咚咚跳,手抖得甚至拿不起笔。 陈红叶最来劲,跳过来说:“小曼,你要赶紧找水瓶插上,否则很快会蔫的。” 李小曼挥挥手:“帮我一人分一支。” 陈红叶高兴极了,故意推托说:“唉呀,这样多不好啊,人家给你的,还是红玫瑰——” 李小曼有气无力地说:“分吧,分吧。” 陈红叶拿着玫瑰一一分发:“嗨!你们每个人都要养好啊,人人都有桃花运!” 众人哄笑:“红叶你颠三倒四,这怎么叫桃花运?这叫玫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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