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水池边上的人也不少,虽然还没像沙丁鱼罐头那么挤,可是要找出一个能容纳两个人,这两个人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这两人各跟身边别的人保持适当的距离的位置也不是容易的事。那边有很多台阶,可是李小曼身上的超短裙让她只能对着台阶摇头。 她不是个虚荣的人,可是今天的形势差强人意。她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还是接着散步吧。” 这正合啤酒男的心意。他顺水推舟地跟李小曼走下去。李小曼后悔今天没穿一双平底软底鞋,哪怕陪他二万五千里长征,只当是免费桑拿免费健身免费减肥了。 从来没有免费得这么彻底,这位啤酒男似乎肚中有个蓄酒池,而且是冰镇酒窖,不断地在他的肌体内发挥作用。这么闷热的天气,他似乎没有感觉渴,自然也不会问李小曼渴不渴。 他们这样走着,聊着,算是熟悉起来。显然这位啤酒男是个应酬惯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 他说,他们家虽然在农村,可是那是比较富裕的农村,村里有很多人家都非常有钱。 李小曼问:“那你们村里的人都做什么行当?” 啤酒男说:“有种水果的,有搞建筑的,还有办工厂的,做生意的。” 李小曼问:“那你没想着在家乡找一个?反正现在户口不那么重要了,孩子的户口可以跟母亲,也可以跟父亲。” 啤酒男便有些得意,说起自念小学起,就有班里的女同学暗恋他,升学不息,暗恋不止,一直到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有女声暗恋他。 李小曼当初暗恋过林威,自然知道什么是暗恋。如果林威没有走近过她,戏耍过她,那么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有个身材微胖,长相平凡,说话带着一点点山东口音的女孩子暗恋过他。她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暗恋你?有没有人向你表白过?” 啤酒男说:“表白——这个倒没有。她们不好意思嘛!反正我知道他们暗恋我。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村最有钱的人家找人向我妈提亲,说一结婚我可以到他厂里干,一年以后业务上手给我个副总经理干干。” 李小曼越发一头雾水:“那多好呀!你咋没去呢?” 啤酒男惋惜地说:“他们家家大业大,可惜没有儿子,只有俩女儿。大女婿是个老粗,如果找个大学生女婿多有面子!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让我入赘,生了孩子跟他们家姓——那哪儿成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这入了赘,还让我和家里人怎么抬头做人呢?!” “噢。”李小曼没有倾向地点头,表示明白了,却不做任何评价。 啤酒男接着问:“听说你跟你父母住在一起?你家多大?” 李小曼很老实地回答:“我家是老式的两室一厅,厅、厨房和厕所都特别小。” 啤酒男顿了顿,接着问:“那你们单位分房吗?你在杂志社工作,是事业单位吧?据说事业单位的福利都不错。” 这个问题有点击中李小曼的心病。她最大的命门就是不端铁饭碗金饭碗。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如实回答:“我们杂志社是私人老板办的,不分房。” 啤酒男惊讶地,似乎闻所未闻:“现在报纸杂志都可以私人办了吗?” 李小曼说:“杂志可以,要向出版社或者杂志社买刊号,这里面的操作有点复杂——不过做熟了就不复杂了。” 啤酒男不解:“那你婶儿怎么说你有婚房?” 李小曼说:“跟我父母住就有婚房——两室一厅,我爸妈住一间,我住另外一间。” 说到这里,她感觉汗如雨下,嘴巴里一阵阵地干渴,腿还没麻木,可是脚又酸又痛,好像马上要断了的感觉。她觉得如果等对方发挥西方式的绅士风度,她可能要脱水而死。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冷饮亭,连忙对啤酒男说:“对不起,你等下。” 她三步两步走过去,买了两罐冰可乐,回来递给啤酒男一罐。 啤酒男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该我请你的”,伸手接过来,打开狂饮一口。 李小曼靠在身后的花坛上,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转移到花坛,不停地换着左右脚休息。身体的疲劳似乎让大脑感觉疲惫,缺氧,她再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说,什么问题可以问。 啤酒男又絮絮地说了些他们村里的趣事,说那些暗恋他的女孩都结婚了——农村嘛,女孩儿结婚早,二十出头就结婚生孩子了。每次他回家,她们都跟他开些荤段子玩笑,对他表示意思等等。 李小曼心想,不知道那个要招赘他的富家女有没有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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