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长的外交风度

　　刚进六月，就在加拿大和中国发生了两件事，两件事都引发国内外不小的反响，而且二者间还有点微妙的联系。

　　第一件事，６月１日，加拿大。中国外交部长王毅访问，在答记者会上斥责加拿大女记者。

　　第二件事，６月３日，中国广西。律师吴良述为其代理的一起民事纠纷案到南宁市青秀区法院立案，因拒绝法警强行检查其随身物品遭数名法警围殴，衣服被撕烂，扯落半条裤子。从网上照片看到，扯落半条裤子里面露出了内裤。

　　国内的内情咱只能网上了解。加拿大的事件，本着客观和严格忠于事实的原则，笔者特意反复对照网上的记者招待会的录像，把女记者阿曼达·康纳利(Amanda Connolly)提的问题（英文原话和翻译）和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回答和现场动作表情记录，一字不差地放在下面的引号中。

　　Connolly:“Hi Mr. Dion, (I am) Amanda Connolly with IPolitics.ca. Thank you 

for taking our questions today. There are no shortages of concerns about 

China's treatment of human rights advocates such as the Hong Kong booksellers

and its detention of the Garratts, not to mention the destabilising effects of its 

territorial ambition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iven these concerns, why is Canada

pursuing closer ties with China, how do you plan to use that relationship to 

improve human rights and security in the region, and did you specifically raise 

the case of the Garratts during your discussion with the Foreign Minister today?”

　　女记者阿曼达·康纳利向加拿大外长斯蒂方．迪翁(Stéphane Dion)的提问完整翻译：“你好，迪翁先生，（我是）“我与政治”网的阿曼达·康纳利。谢谢你接受我们的提问。中国对待人权倡导者的状况一直令人担忧，比如香港书商、以及加勒特夫妇被拘留的问题，更何况中国在南中国海的领土野心给地区带来的不稳定影响。鉴于上述问题（担忧），为什么加拿大要寻求与中国更紧密的关系？你打算如何运用这种关系来改善该地区的人权和安全？在你今天与（中国）外长会谈时，你具体提到加勒特夫妇的案情吗？” 

　　大家注意，原话一开问，问话的对象十分清楚，是点名问加拿大外长迪翁先生，后面的几个问题都是针对加拿大政府的对华外交政策来询问加拿大外长的。

　　在女记者提问说出“香港书商”字样时，王毅脸上快速闪过一点微笑（蔑笑？“哼哼，终于来了”），说明他基本还是听懂涉及到人权问题了（毕竟是北京二外日语系出身，在美国公派留学过两年）。

　　记者问完后，没等加拿大迪翁外长回答，王毅手里拿着笔指向记者的方向，开始说：“我要对刚才这个记者涉及到中国的问题要做一个回应。（停顿，侧过身去咳一下，待英文翻译完他的话，手里继续拿着笔指向记者的方向，脸色严肃、阴沉）你的提问，充满了对中国的偏见和所谓不知道而（身体往上翘了一下脚）从什么地方来的傲慢，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等英文翻译，期间瞪过女记者方向一两次，每次生气地再把头扭到另一边。最后回过头来，面带怒容，连续质问）你了解中国吗？（停顿）你去过中国吗？（停顿）你知道中国从一个一穷二白的面貌把六亿以上的人摆脱了贫困吗？你知道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人均8000美元的一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吗？如果我们不能够很好地保护人权的话，中国能取得这么大的发展吗？你知道中国已经把保护人权列入到我们的宪法当中吗？我要告诉你，最了解中国的人权的状况不是你，而是中国人自己。你没有发言权，而中国有发言权。所以请你不要再做这种不负责任的提问。中国欢迎一切善意的这种建议，但是，我们拒绝任何无端的指责”

　　据说国内有官方媒体对王外长大义凛然训斥外国记者颇有赞美之词，认为此举大振我天朝雄风，西方国家政府和记者们拿中国人权说事儿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国外的华人和国内网友评论基本上倾向认为王外长表现失态。评论已经很多，笔者不再续貂，只在此指出王毅外长犯的两个常识性错误。

　　第一个，攻击时机不对。这明明白白是加拿大记者问加拿大外长的问题，可以说不关王毅外长的事，不明白为何王外长急匆匆往自己怀里抢。这是外交场合，要遵守礼仪规矩，让被询问者回答，也是礼貌。就算是忍受不了“人权指责”，一定要有回应，也该有风度，先让加拿大外长回答完问题，做个补充说明。抢答本该由加拿大外长回答的问题，已经不礼貌，典型的“反客为主”。又面带怒色把加拿大女记者像对奴才一样训斥一通，让多少人当场目瞪口呆。王外长一通火发完了，只把个加拿大外长迪翁便宜了——所有人都惊呆了、楞了、傻了，没他事儿了，也不用回答刚才女记者的问题了（嘿嘿！）。作为外交部长，这是其过失一：丢了外交风度。

　　第二个，就算王外长眼下出访西方蛮羌夷狄，铁肩担负着时刻捍卫祖国尊严、抗击一切西方攻击中国人权纪录言行的重任，可惜用错了场合。人家明明是询问本国加拿大政府外交政策方面的３个具体的问题，王外长莫名其妙地插入一番话，启用了当年红卫兵斗争的手法，先在脑海中把人家的问题上纲上线到“攻击中国人权纪录”的吓人高度上去。然后义正词严、大义凌然地予以反击。记者惊呆了，３个问题鸡飞蛋打烟消云散了，加拿大外长偷偷地乐了。在国际场合，外交部长突然失态，平地树敌，然后严词斥责的奇特思维和行事方式，让国际社会眼镜掉了一地。外交工作明明应该是急时应对危机，闲时广交朋友、化敌为友，为国家创造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难道王外长是要四处树敌？这是其过失二：无的放矢。

　　如今的政治家，都油滑的跟鬼似的，王外长就算非要抢答这个问题，那就弄点外交辞令呗：“呵呵，这个女士的问题很好。我们的人权记录的确不是很完美，欢迎外国友人提出批评，这位阿曼达记者，如果你能就具体的某个案件提供一些资料或证据补充（谅她也没有！），相信会对我们的法律机构案件的审理和中国人权建设有很大的帮助。谢谢！”避实就虚，以实应虚，嘻嘻哈哈把矛盾化解，这点基本功都没有？连老百姓都日常说：你别给我玩“外交辞令”，王外长就不懂得玩玩“外交辞令”？

　　６月３日广西律师这第二件事，却一不小心，刮到了王外长的脸。

　　教训加拿大女记者的问题是“你知道中国已经把保护人权列入到我们的宪法当中吗？”看着广西吴良述律师裤子在法院里被法警扯破露出内裤的照片，突然让人想起那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故事：西北政法大学图书馆前本来有个全国知名的雕塑：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托起地球仪上的中国。这个雕塑的寓意十分清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建立起来，并依靠这个根本大法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呼吁社会主义宪政的雕塑。

　　这样一个寓意深刻、愿望良好的雕塑与建国以来宪法长期被束之高阁形成强烈反差，“法大”的学生们形象地把这个雕塑命题为“宪法顶个球”，便成了对中国法治现状的一个尖锐讽刺。话传到有关方面，脸上有点挂不住，就把那个“球”给拆了，只留下了一本宪法。于是，学生们又笑话了：“宪法连个球也不顶了。”“法大”的领导一想，连个球也不顶的宪法还留着干什么？于是，又叫人把宪法也给毁了。这个雕塑的拆除过程，成了一个典型的政治笑话。

　　如今，广西吴良述律师裤子被扯破，网上照片看到，扯落半条裤子里面露出了内裤。于是国人惊呼：现在法律只剩下内裤了！

　　王外长的问题问得好“你知道中国已经把保护人权列入到我们的宪法当中吗？”国内的老百姓更想问是下一个问题：“中国已经把保护人权列入到我们的宪法当中，啥时候能真正落实到老百姓身上？”

　　律师裤子被扯破这样的“奇闻”实在让人“惊吓”：在法院这个代表正义，用法律保护人权的神圣殿堂，竟然发生公然践踏法律的事情，而且受害者还是熟知法律的律师，那么，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普通群众身上，结果又会如何？

　　所以，笔者要说，中国外交部长王毅的临场表现失态不及格；中国人权保护的路还很长。不要自欺欺人，６月３日律师裤子被扯破的事件就发生在你那个“已经成为人均8000美元的一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自己屁股不干净，就不要怪人家说三道四，也别乱发无名火。党不是一贯号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么？呵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