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看妈走五城(9)
文章来源: 心之初2018-09-13 15:06:54

回国看妈走五城

重庆是中国很特色的大城。全城都在群山上。山上的主城区处在长江嘉陵江两江交汇的河谷。

早些年重庆市委第一书记的名字压下平七阳韵,贺国强,汪洋;后来压“上平十灰”韵,薄熙来,孙正才。下一个不会是李耳吧?“生前人人说恩爱,死后个个欲扇坟,画人画面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诗就是李耳老子的诗,写给中共中央组织部。押“阳”韵的阳刚,都软着陆。押“灰”韵的灰头土脸,硬着陆。运在哪里?想让娃在中国好江山当官的,给娃取名时要注意娃名押个什麼韵。哈哈。

西安飞重庆很便捷。一个多小时,回忆小觉都没眯好就到了。早上九点多,我在机场大厅老远就看见造显微镜的戴着深度近视镜老同学老王在瞄我。三十六年没见过,先熊抱。说实话,中国人情暖,朋友听说我到重庆,一定要亲自接,不管机场,车站,码头。要在美国,我多半会自己到朋友的家门口。

重庆的空气湿润清新,比上海更近着更多的水。从江北机场城大城,沿途风景无限。很多大楼在山上挺拔,别看着害怕。山城土质好,更多是岩石。中国好建筑能力(水泥,钢筋,人),现在九成九是世界第一。我到过很多国家,人家没这需要。没事就歇了,就健身。比如荷兰阿默斯特丹,西班牙巴塞罗那,法国巴黎,意大利威尼斯。“爱我中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什麼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的中华好农民工在党的领导下,就爱创造奇迹。要让人民生活在奇迹。中国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大的房地产盘子。也有了新时代的心三字经,四字经,五字经。

跟老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心里想起我这大半生到过的重庆。

第一次是一九六五年春节。当时耄主席因“三面红旗三年”和“三分天灾七分人祸“退居二线。刘少奇一帮“三自一包”把中国弄得“农村不饿死,城里能吃饱”。我记忆里最美好的就是重庆的五香豆腐干。真好吃。童年,走路都一蹦一跳的。最不闲,手不闲,腿不闲,讨人闲。

第二次到重庆是一九七0年的元旦过后,“朝廷”(耄林那会的对中国的统治力比现在强多了)发话:大专院校统统给我到乡下去,跟现在北京京赶“低端人口”差不多。“要准备打仗”,另加口号: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呼啦啦,大学就全部(几乎所有)到乡下煤油灯下学耄主席著作。白天运动,“一打三反“。我在重庆地主外婆家住了八个月。外婆爱我疼我,做的好吃的不得了的腊肉”悾“饭(农村烧草,锅两尺直径,半尺深)。大多都给我吃。人对爱和好吃的记忆最牢靠。只是味道很难再找到。

我在重庆第二师范学校上过一个学期,还暗喜欢上班上的一个女生。一九七零年八月,哗啦啦啦哗啦啦,大家又往原城。苏联真够坏的,说好给咱中国扔几个原子弹,结果又不扔了。这老嫌胸脯小爱挂勋章的勃列日涅夫就是折腾耄主席和林副主席嘛。当然也有千千万万中国人民,好在当年人民受折腾的能力很强。现在,我爸我妈都撂下我不管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过了GPS都没法导航朝天门三层转圈桥,不久就到了宾馆。我现在“三不八顿“(不能饿,不能渴,不能困。每天吃五六顿,借我喜欢的巴顿将军名,将军也是糖尿身材)。早上五点起床赶飞机,到了宾馆就想吃饱。祖国就是吃得好,还方便。就在宾馆楼下头,一碗面,一个包,一份小炒肉,就吃饱了。老王跟我们约好,下午四点来接,请我们去吃饭。

大白天半迷糊半清醒。我第三次到重庆是一九七六年的四月十六,北京“我哭财狼笑”刚过十天,四川人邓小平又被弄倒。我的跟斯大林同庚的太外婆(北京人叫太姥姥)去世,我到重庆接爱我的外婆。也不知道是党的政策变了,死得只剩一个人的地主老人可以随儿女。还是在原籍接受改造满了二十年的地主老人可以随儿女。那时我已经是打铁的汉子,看见重庆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听说邓小平的家乡广安县是书记带队,全县讨饭。人被活活饿死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想努力讨得一口饭。不分哪里人。活着干啥?二十世纪的七十年代,中华好活路还这麼难?我亲眼在海棠溪码头坐小火轮过江看到见到一位大叔举个小纸牌拿十岁的女儿换十斤粮票。这是永远“伟大光荣正确“统治大好中国的“前三十年”的第二十七年。

我外婆是二十世纪元年人,为省钱,跟我一起坐硬座。她知道我妈过得不容易。天下太阳一样烤,日子只在歌里甜。外婆给我讲了不少民国初的事,告诉外公死在做生意坐的船上。死后给她留了三十亩水田。民国的时候,重庆乡下基本上还是 “杀人偿命欠账还钱“。她就靠着三十亩水田租给佃户。她有点地,贫农有很多力气,力气在自己的屁股上种不出庄稼就去找地主租土地种庄稼。种一百斤跟种两百斤庄稼花的力气差不多。应该是租地种的农民赚了。当年不易贪污,也不能倒卖差价。有钱有地靠的是祖传和努力。像我外婆,一个单身守寡的地主,佃户都对她很好着呐。解放时候,来了救星共产党,苦变甜,人伦天理翻,杀人不偿命了,全中国杀了几百万地主。党对上个土地数地主杀头,对小地主就跟俘虏一样”住住不许动“。这天下的道理就让坐着江山的跟土匪差不多的共产党说了算(党的口号不能忘,党的历史记心间)。

回到阔别的故乡,根本就不能不想不如烟的往事。外婆后来到了我在西安的家,我平时在厂里住,回家就跟外婆挤一屋,听外婆讲些古老事。我去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一天等于二十年”,外婆就死了。

重庆餐馆的饭做得好吃,虽然我已经不能像年轻时那样能吃辣吃麻,但讨厌没味道的饭菜。味道贵在搭配。像“双沙扣肉(红豆沙绿豆沙)”,清炒豌豆苗等。我不爱吃火锅。中国这些年,山变水变吃变。尤其是吃很多变得如钱钟书说的“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过去的经典家常菜如”过油肉“,现在找不见了。全民都想长生不老。

第二天老王上午去公司忙点公事,我们夫妻双双逛山城。少林时代“酒肉穿肠过”,山城人换代,轻轨火车钻楼洞。从我们住的交通大学对面宾馆出发,换一次轻轨火车就坐上钻漏()洞的火车。不到重庆,不知道中国人多,转火车看车钻楼人山人海,“开腔嘛开腔“此起彼落。四川好妈妈背着娃儿到处窜。川女一般就一米五,背个娃再弓点腰,差不多就是些姚明一半。我头大如斗,低盘不稳,很怕被撞大马趴。我跟老婆说不转火车了,回宾馆睡觉。本来火车是交通,结果钻个楼洞变景点。中国好人民爱奇迹。踏破铁鞋无觅处。就在我们改变计划不排队换钻楼火车的地方,正有一列钻楼火车,上吧,坐火车钻把楼。有没有什麼在灯火阑珊处?

重庆的风光真的很美,独特美,滚滚长江东逝水,鬼斧神工山头楼。有些楼还是歪歪楼,阳光洒满万千楼。看风景,就喜欢有山有水,而重庆还有“山顶青山楼顶楼‘,楼旁还有塔。重庆有三四千万人,前些年红歌唱得震天动地。朝天门码头,早就不是江姐被甫志高领人抓时的样子,也不是我十四岁在那里过江的样子。弹子石,沙坪坝那些我熟悉的地名还是坐不改姓。明天我要去沙坪公园看看中国现在保存最大的红卫兵墓群,探望地下几百冤魂。(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