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不展丁香结(50)—— 自己的世界(完)
文章来源: 羊脂玉净瓶2015-09-13 18:33:49




“又怎么了?”麦胧胧不解地问他:“我以为,你会高兴。”

檐滴把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想了想说:“你天天经历这么多病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有一次我过去医院找你的时候,你都已经换好衣服准备走了,可看到监护室里的一个护士在给病人换血氧监测仪,顺嘴问了句怎么回事。那个护士说,仪器坏了,测不出血氧饱和度什么的。后来,咱们都已经走到车门口了,你说了声不对,转身就往回跑。你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告诉我不是仪器坏了,是病人的呼吸心跳都停了。你喊了主治医生过来,立刻组织抢救,把他硬给救回来了。”

“是,”麦胧胧点头:“我记得。我当时看了一下他的脸,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我觉得你真了不起,”檐滴用手轻轻地摸她的脸,说:“看着一点不起眼的姑娘,可是就是这样能干。一条命啊,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事情了吧?”

麦胧胧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不是我的工作么?”

“那时候我心里就在想,你喜欢这一行,你也能干好这一行。那是属于你的天下,你的世界。”檐滴耐心地说:“我想办法要把车行开到这里来,就是希望让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我也一样,我喜欢修车,你喜欢修人,现在大家都高兴,不是很好吗?”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在做这些事?”麦胧胧皱眉道:“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得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分手的时候,我觉得你太累,想照顾两头却又分身无术。我以为你想退出却又犹豫不决,当断不断的,所以我就主动提了。后来想想,其实我们的路还没有走绝,自己却在心里把路堵死了。可是,如果你能多跟我说说,事情不会是这样的,我们分的好冤枉。”

“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檐滴犹豫了一下,才说:“当时我们资金不够,我怕你要塞给我钱。我就不喜欢,我比较固执。”

麦胧胧咬了咬嘴唇,说:“你不能总这样想。”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檐滴侧身躺下,把麦胧胧扳过来跟他面对面,说:“上一次替石磊和周群拍照,我认识了石磊的一个朋友,特别漂亮的一个姑娘,北外毕业的在做同声传译工作,她过来是做周群的伴娘。”

麦胧胧盯了他一眼,檐滴捏捏她的鼻子,说:“让我说完啊,我跟她男朋友聊得不错。他说了一些让我特别有感触的道理,回家后我仔细想,真是的,我就是不如人家念书多的人活得明白。”

“说什么了?”麦胧胧眨巴眼睛问他:“说来听听。”

“我先问你个问题,”檐滴说:“如果你的钱能帮到我,是不是会让你觉得高兴?”

“那还用说么?”麦胧胧点头:“我真心爱你,付出的时候比获得的时候更快乐。”

“嗯,他也是这样说的,”檐滴把她的头发卷在手指上缠绕:“两个人感情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其实就不必再去分你我了。尤其是在困难的时候,能够帮到对方,心里会特别痛快。他还说,不论是男是女,都必须学会示弱,自己付出的同时,也要想着给对方机会来付出。爱,就是要表现出来的。所有为了要维护什么所谓的尊严,而不给对方机会来表现自己的爱的人,都是傻逼。”

麦胧胧忍不住扑哧一笑,说:“这是在骂你自己呢?”

檐滴嘿嘿地笑。

“我是这样觉得啦,”麦胧胧想了想说:“人生路这么长,谁知道下一秒谁会变成弱者?我看护着好多病人,昨天还是公司叱咤风云的CEO呢,转天就病倒了需要爱人照顾,所以强与弱没有这么绝对。我明白,作为一个男人,你希望时时刻刻都能挡在我前面,给我依靠为我挡风遮雨,可是,咱们都是普通人啊,血肉之躯又不是万能的,都会有我们应付不了的事情,对不对?你看看我,脑子一糊涂起来,还不是惹一堆麻烦么?”

檐滴点头说是,麦胧胧习惯性地摸他的脸,说:“孩子都要一起生了,要是还在分你的我的,这日子过得就不敞亮了。”

檐滴还是点头。

麦胧胧把他的嘴巴捏得撅起来亲了一口,问:“是真想通了,还是在敷衍我?”

“道理说是这样说,”檐滴挣开她的手,说:“可你要事事都冲在前面,我心里还是会有点不舒服,不过,至少我认这个道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嗯,麦胧胧挺满意这个回答的,他说的是真心话。

世上没有那么多奇才,无师自通就能大彻大悟,大家都是在生活里摸爬滚打着修炼自己,什么事情都得慢慢来。

麦胧胧往他那里挪了挪,说:“抱抱。”

檐滴把她收紧在怀里,手掌贴着后背使劲地按了按。

 

 

第二天,麦胧胧一早就给邹锐打电话,恨恨地问他:“好玩吗?有意思吗?!”

“想明白了?”邹锐淡淡地说:“脑子反应够慢的。”

“你折腾折腾我也就算了,”麦胧胧想不明白,问他:“你折腾你爸妈干什么呢?”

“我自己也说不好,”邹锐突然转了个语气,商量般地问她:“你能不能帮我想想,为什么我有些时候就很希望自己能给他们争气,可有些时候我又恨不得让他们丢人现眼?让他们难受难受我心里好像就痛快了,可他们真的难受了我却并不痛快,还很后悔。问题是,这些念头来去之间都很快,甚至是没有什么特别理由的,到底为什么?”

麦胧胧无奈地说:“这我真不知道。你是大神你是学霸,你不知道谁知道?”

邹锐冷笑了笑,说:“是啊,我不知道谁知道?”

“你的爱和恨,都太强烈了,”麦胧胧缓和语气说:“你对自己太狠,对别人也是。网上人家说,我们的生活其实就像是在遭受强奸,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好好享受。可你不是,你不享受,你是遭受强奸之后吧,再去强奸别人,这样就不好了。”

“去你的!”邹锐忍不住笑,想了想又说:“我要真是流氓,那天就把你收拾了!别以为你抓到点把柄,就能爬我头上去,你等着瞧,也许有天你还后悔了呢!”

这一点麦胧胧倒是不怀疑,邹锐要想干出大成绩来,十有八九是能做到的。

要说他偏执他确实有点儿,可是这两个字囊括了很多很多有追求的人。比如檐滴,比如麦胧胧她自己。大家都多多少少带着点偏执在这个社会上混着,想让自己强大起来,想拥有一些能安生立命的本钱来占有一席之地。

麦胧胧心底里多少还是想维护邹锐的,为了多年的友情和亲情,她承认自己亲亲相隐。

 

 

就在她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理顺了告诉父母,顺便再提一下她和檐滴的进展的时候,麦胧胧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大惊失色地把檐滴叫回来看她的验孕棒,问他:“我只是以为又不准时想排除一下可能性的,怎么会真有了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檐滴也是没有思想准备,说:“那天我让你去厕所挤一下,你不乐意,现在怪我?”

“不是危险期啊,我觉得挺有把握的。”麦胧胧沮丧地说:“怎么办,那天你喝那么多酒!”

“有什么怎么办的,生啊,”檐滴说:“你生个小猫小狗我都要!”

“可能是额外排卵了,”麦胧胧仔细地回想学过的知识,说:“看到你太激动。”

檐滴笑呵呵地伸手抱她,说:“瞧我多厉害!”

“没良心,还笑!”麦胧胧有些犯愁,说:“我妈估计得崩溃。”

檐滴揽住她肩头,说:“不怕,不是还有我在么,她要怪就怪我。”

麦胧胧的妈妈听了她的叙述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她:“你的意思是,你跟邹锐在美国喝醉酒结婚了,然后这个结婚虽然不算数可是又没有过期,你在这张纸还没过期的时候又跟檐滴好了,再然后在你们还没有合法结婚的时候又怀孕了?”

麦胧胧支支吾吾地说:“是。”

“老麦老麦,你给我过来!”麦胧胧的妈妈大声地喊她爸爸过来,激动地说:“你自己听听!你女儿这是要干嘛?是要往你们学院报纸的《街谈巷议》头版上凑么?”

麦胧胧的爸爸赶紧安慰她:“最近打击剽窃论文呢,头版肯定是上不去的。”

她妈妈就哼哼:“要死了。。。怎么办啊?”

檐滴在身后抱着她,捂着她的小腹轻轻地揉,说:“有我顶着,你什么都别想。”

麦胧胧点点头。

她明白,生活中充满着惊喜和惊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能逾越的难关。没有喜怒哀乐,没有高低起伏,也就没有了精彩纷呈。

也许,她是不守规矩不合礼数了。自从认识檐滴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怎么顾虑过这些教条和形式。因为他有种力量,让她能放开了去做自己。他给予的肯定和信任,他付出的努力甚至牺牲,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也让她在不断地成长中变得更好。

反之亦然。

檐滴接纳了麦胧胧的付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的人是我的,钱是我的,连你的娃也是我的”,还用像以前那样害怕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么?纵然有波澜起伏,那也是小打小闹,他能用和平的心态来化解。

生活中,除了柴米油盐,除了养家糊口,我们总要有一个世界是属于自己的,总要有一些价值观是属于自己的,哪怕有时候需要为了那些属于自己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样的人生才是成长,才是经历,才是人生,不是吗?
 

 

(全文完)

 

 

 

瓶子说几句:

 

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本来计划上中下的故事,生生被写到了50,好在大家都挺包容,没计较。

很多感悟也无从说起,就是这生活本身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和惊吓,时不时想到了会有感而发写点东西。

写得不好我知道,但是我尽力了,没有什么遗憾或者愧疚的地方。

感谢大家一路地支持和鼓励,没有你们就没有故事,所以这些文字属于我们大家,我付出的同时也在收获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感谢我的好朋友J,她总能抓住最关键的地方,用最简洁的语言给我提示,让我受益匪浅。

所以我用她的原话来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让她来做这画龙点睛的一笔!

再次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