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南读小学(小学篇之二)
文章来源: loonlinda2007-11-19 00:09:23
                                                              我在河南读小学

        我是在九岁的时候离开北京的,跟着第二批“家属团”去了扎营在河南省息县的“五七”干校。在那儿,我和干校的其他孩子们一起,进了县城的一所小学------反帝小学,一听就知道是文革时改的名。

       这所小学应该说在当地还算是不错的。印象中,学校还挺大,里面有一口井,井水发苦,下课的时候学生们都跑到井台上打这口井里的水喝。当地的孩子告诉我们井有甜水井和苦水井两种,我们北京去的孩子傻傻地听着,似懂非懂的。学校里还有一个房间,里面有好多石膏粉,还有做粉笔的模子,我见过高年级的学生做粉笔的全过程:往石膏粉里兑上水,再把调好的石膏浆倒进模子,过一会儿,把模子翻过来一扣,一根根粉笔就出来了。刚出来的粉笔是潮乎乎的,晾干了就可以用了。在反帝小学上学的半年里,(可能是半年,记不得了。)记忆中最清晰最完整的一幕就是看人家做粉笔。我当时特羡慕高年级的同学,希望自己快点长,等到了高年级就可以进那个房间做粉笔了。

        我和干校的一个叫何淑玉的女孩在一个班,她妈妈是干校医务室的护士,她有个妹妹叫媛媛,长得胖嘟嘟的特好玩儿,老跟在我们后面。我和小玉天天一起去上学,上学的路上常常有车把拭赶着马车进县城,每到这时候我们就会去“蹭车”。蹭马车是要有些技巧的:首先跟在马车后面加快脚步,有时需要小跑,然后双手撑住车板用力向上向前一蹿,蹿的时候同时转身,屁股就坐在了车上。蹿的时候太轻了上不去,太重了车身一晃会被车把拭发现。要是碰上好的车老板儿,回头看上一眼不说啥;碰上坏的就吼着喊你下去,你不下去他就把鞭子往后边甩,看你下不下去!

       教我们的女老师姓什么我忘了,当地的同学也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跟我同桌的是个女孩。有一次,老师领着我们学习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英雄事迹,让我们在资料上划重点,我不知道什么才叫“重点”,就看旁边的女孩儿,她划哪儿我就划哪儿。现在想来她也是在瞎划。

       有一次我们参加支农劳动,回来我和小玉一起,共同“创作”完成了一首“诗歌”,具体内容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什么什么什么:“..........小小扁担小小筐,...........五七指示放光芒,.........劳动本色永不忘,.........。”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何淑玉把我俩的“大作”交给了老师,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她把那张纸递给老师的情景。老师接过去看了一下,立即停止了讲课,把我俩的“大作”给全班同学朗读了一遍,还夸了我们几句,弄的我俩挺不好意思的。那儿的老师和同学都不太会讲普通话,我也入乡随俗,没过多久就能操一口纯正地道的当地口音,满口“中不中?中不中?”的。

        当时文化大革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小学课本里的内容都与政治紧密结合,枯燥乏味。我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我们这代人都学过的一篇课文《我的战友邱少云》,只有这篇课文还有那么点儿故事情节。老师讲这篇课文的情形我至今还模模糊糊有些印象。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我和妈住的集体大宿舍里写作业,抄写“老三篇”中《愚公移山》全文。我趴在大箱子上抄了一下午才抄完,手都写酸了。我听见妈妈好像跟那个阿姨说了一句:“哪有这么给孩子留作业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不满当地教育质量的情绪。等我抄完了发现,方格本竟用掉了一大半。

       印象较深的还一次是,有一天学校组织我们去春游,到淮河边上的一个叫“葡萄山”(音)的地方。我们爬到山坡上,满山遍野都是刚长出来的青草和野花,景色可美了。山坡下的水塘里有一群鸭子和几只鹅,悠闲自在地在水里游着。塘里的水很清,看得见鸭子用双掌拨水的样子,我盯着看了很久,这样的景致在北京是没看到过的。当时我不知道有《咏鹅》这样一首诗,待后来读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以及“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诗句时,脑海里便立即浮现出那幅图画,并已成为定格。

        我们那天带的干粮是干校食堂的师傅为我们准备的,师傅还给我们每人煮了两个鸡蛋,这在当时可算是打牙祭了。

         我在息县反帝小学念了大约半年多,外贸学院的“五七”干校根据上级指示转移到了固始县,我们小孩子当然也要跟着转战南北,在固始进了一个叫东方红的小学。对于东方红小学,不知为什么,我记住的只是这个名字,对于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以及在那里的学习生活,头脑里则是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是,有那么一天,我在学校做完值日,一个人沿着一块荒地中的羊肠小路往回走,一条又大又长的蛇突然从右边蹿到了路上,从我前面经过,钻进了左边的那块地里,停在了左前方一棵小树下。我吓得不敢再往前走,撒腿往回跑,正好见到了一位干校的叔叔,我告诉他我瞧见一条大长虫,他听我说完就抄了把铁锹,沿我指的方向找过去,在小树底下看见了那条蛇,那叔叔真厉害,几下就把蛇戳成了碎段儿。

       我在河南固始住的时间不长,因为营养不良,身体不是很好,妈最后决定,把我送到嘉兴的外婆家。

       历史就像一条长河,生活就是长河中的浪花,而久远的记忆就像深埋在河床淤泥下面的沙砾,有些在浅处,有些在深处,有些则被冲走了..........

     

        附: 离开河南十多年之后,我和小玉姐妹俩又在北京见面了。小玉后来去了澳大利亚,听说过得不错。几年前媛媛还专程去了一趟息县,去寻找当年的足迹。她当年的老师已病逝,她找到了老师的儿子。她还找到了几处当年住过的和去过的地方,照了很多照片,还往美国给我寄了几张。我今年夏天回北京时,媛媛开车带我去潘家园眼镜城配眼镜,我们还在“大东北”吃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