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为情人的奴仆,不做丈夫的公主(续)--希的结局
文章来源: 蔡真妮2008-02-18 13:32:38

小雅走了!她走了!!

希下班回来,看到电话留言机的小灯闪烁,摁下按钮,是小雅姐姐的声音,听到了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他呆立在那里,大脑如同宕机了一样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说化疗效果很好吗?不是说精神越来越好了吗?怎么会突然说走就走了?

呆呆地坐在厨房的椅子上……,

再抬起头,窗外已露出鱼肚白。

 
他站起来,昏昏庸庸地想,我要回去见小雅最后一面,要回去。

拿起电话拨到北京,张张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对方“啊、啊”了两声后就不耐地挂了电话。

他倒了一杯冷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清清嗓子,好像能讲话了,又拨号。

是小雅的一个哥哥接的电话,一听是他,劈头盖脸地谩骂、训斥远隔大洋如利箭一样“嗖嗖”地射了过来,那一句:“小雅就是让你这个下三滥害死的!”如同利箭穿心,他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上一次送小雅回去治病,他深深感觉到她家人对他的敌意和轻蔑。小雅在旁边的时候还能维持起码的礼数,小雅不在场的时候,他们都视他如无物。

虽然他们都富有高贵,如果不是为了小雅,他却也不用来高攀!

 他家人不是什么都提供最好的来照顾她吗?自己远在美国,怎么最后就变成自己害死了小雅?

 希放下电话,心中的一股气简直要炸开了。

 
转念想到小雅,其它的所有的情绪都像一阵轻烟随风飘散,满心满怀都是悲痛欲绝。

 
没有了小雅,她家的人对他来说算什么?

 
他再拨去电话,这次是小雅妈妈接的电话,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从电话线里缓缓流出,她讲了小雅病情直转而下的原因,讲了小雅最后的情形,告诉他大鹏现在正在北京操办小雅的后事……。

大鹏竟然也在?

希心中气恼、愧疚、嫉妒、悲哀……,五味陈杂。

想当初大鹏拗不过小雅,决定放手的时候,曾私下找希谈过一次,说他之所以成全他们,是因为他希望小雅能像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得到幸福,如果小雅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会放过希。

希仍然记得自己当时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让小雅幸福。

可并没有保证要让她长寿。

他愤愤地想,小雅是心甘情愿跟着自己的,她得病了、走了,自己作为丈夫难道不是最难过的一个吗?

为什么他们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

 
只是,这北京似乎回不去了,听小雅她哥和她妈的口气,竟是恨他入骨,那里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何况他怎么去面对大鹏?

 
于是他告诉小雅妈,自己的假期已用完,不回去了。


希一个人在诺大的房子里转来转去,从一个屋走到另一个屋,漫无目的地转着,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小雅走了。

而她妈竟然说是因为自己不同意卖房子付医药费小雅才万念俱灰、失去生存意志的。

小雅不可能这么傻,会为这点事放弃生命。

明摆着的事实,小雅家无论是她哥还是她姐根本就不在乎那点住院的钱,当时什么都安排最贵最好的,一副他们负责到底的样子。怎么会轮到卖自己家辛辛苦苦每个月付按揭才能住下去的房子?

何况卖了房子的那点钱也根本不够,最后还不是得她家出,何苦搭进去房子。

这房子是他们的家啊!

尤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小雅就是这样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转悠,满脸的喜悦和兴奋,搂着他的脖子跳啊、蹦啊,说:“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以后有自己的小窝了。”

 来到厨房,他记起小雅第一次做饭的情景,他手把手教她怎样量米、量水,怎样接通电源,按下开关。

然后教她怎样打散鸡蛋做炒鸡蛋。中间他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小雅得意洋洋地告诉他鸡蛋炒好了。

等到饭做熟了,小雅高兴啊,她为他盛了一碗饭,为自己也盛了一碗,吃一口,歪着头笑着对他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大米饭。”

现在终于知道,对于他,那何尝不是最好吃的一碗饭!

 等到他挑了一筷子鸡蛋放到嘴里,愣在那里,小雅看他的表情,也连忙挑了一筷子,两个人相视而笑。

他是调侃的笑,小雅是懊恼的笑。

忘了放盐,也许是不知道要放盐?

他拿了酱油,倒在鸡蛋上,那是多么美味的酱油鸡蛋拌饭,只因里面有爱情的滋味。

后来,小雅天天都到网上搜菜谱,学做菜,不久后在他生日的那天,竟然作出了四菜一汤,其中包括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翠花排骨”。

他不住嘴地夸着:好吃,好吃,并大快朵颐,小雅脸上放光,洋溢着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希来到阳台,望着月光下的院落,想起搬进来不久,小雅和他坐在阳台上赏月聊天,说起她从小在少年宫学过跳舞,他怂恿她挑一个给自己看看。

小雅于是光着脚在草地上翩翩起舞,白色的裙子在月光中飘动旋转着,舞姿轻盈曼妙,整个人仿佛是个下凡的精灵。

恍惚间,仿佛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在草地上看着他,风吹过树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希仿佛看到了裙据飞扬……。

小雅,可是你回来看我了?

你还念着我对不对?

你没有怨我对不对?

我们曾经共度了无数的好时光对不对?

 
希再也抑制不住,憋在心里已久的伤心悲痛终于化作泪水滚滚而出,扶着栏杆的手慢慢滑落,一个人跪在阳台上号啕大哭不止……。

 
小雅走了,带走了家的所有的气息,这房子变得如此的空荡冷清。希每天下班回来,行尸走肉一样,坐到一个地方就不再动弹。

他当初不卖的房子变成了心中的重担,那个问题像个定时炸弹一样时不时地在脑海里响着:“如果当初同意卖了房子,小雅是不是就不会走?”

日复一日,他被这个问题困在了这个房子里。

他心里思念孩子们,也不想一个人再独处下去。知道小雅的哥哥姐姐经常往美国跑,所以不断给小雅家人打电话,让他们给孩子们带过来,对方总以小雅的临终嘱托为由推脱。

半年后,女儿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他言辞激烈地和小雅姐姐讲,必须让孩子回加拿大接受教育,现在他才是孩子的监护人。

最后小雅姐姐答应把女儿送回来,儿子等到了上学年龄时再说。

女儿回来了,家里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希也像活过来了一样,脸上不再木然。

看着女儿长得越来越像小雅的脸,他常常忍不住就把她使劲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小雅的一点点影子。

 只是一个人又工作又带孩子,心力交瘁。

 小雅走了不到一年,他的头发竟然花白一片。

 胸口仍然时不常地痛着。

 
又过了一年,希决定回国看看父母,顺便把儿子带回来上学。

他和女儿先到了北京,想先去看看小雅,再领着两个孩子回老家见爷爷奶奶。

当他敲开小雅家的门,门里面的小雅妈愣在那里。她难以置信仅仅两年多的时间,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神黯淡,满脸的憔悴与失意。

第一次见到他还是个鬼怪精灵的大男孩,那年送小雅回来时他虽心情沉重依然眼神明亮,生气昂然,如今竟然苍老至斯!

对他满腔的敌意此时只换成了一声叹息。

 
第二天,小雅姐姐开车拉着他们一家三口去小雅的墓地。

 希看到墓碑上小雅的照片,扑过去,抚摸着那依然灿烂的笑脸,入手冰冷一片。

 泪飞顿作倾盆雨。

人天永隔,老天何其残忍!

小雅,你又怎么忍心!

 实际上,是走的人更轻松吧?一了百了。

活着的,心灵上永远背负着的不尽的思念和自责……。

 
回程的路上,希和两个孩子坐在后座。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突然一阵眩晕,心中剧痛,手按住胸口,想开口竟然说不出话来,人一歪,就斜倒在车座上。

到家后,小雅姐姐从另一侧开门让两个孩子下车,问孩子,爸爸怎么了?

儿子奶声奶气的说:“爸爸睡着了。”

小雅姐姐感觉不大对劲,探身进去叫他名字,又伸手推推,毫无动静。

她大惊失色,转到另一侧打开车门,

希已然停止了呼吸。

 她匆忙拉着他去医院,医生回天乏术。

 
希,就这样走了--在不到四十岁的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