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澳洲做房客 - 8. 家庭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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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家庭的阴影

保罗较忙,也有些内向,平时不太与我们交流。布然顿和卡梅伦与我闲聊的时候比较多。他们两位都自称是有家庭阴影的人,他们所谓的阴影就是在少儿时代经常挨父亲的打。布然顿曾说过,与其让孩子挨打受骂,还不如不生他们,大概这就是他不想结婚生儿育女的原因吧。

卡梅伦的父母早已离婚,妈妈简爱和男友拜恩生活在一起。在一个晚饭后的傍晚,简爱和拜恩到我们那里去过一次,简爱显然不是淑女,缺少职业女性的典雅,但自然随性,大骨架、宽臀、高高瘦瘦、结结实实、皮肤粗糙、布满皱纹,更像意大利或希腊人,有着澳洲人喜欢的橄榄色。那天,秃脑门的拜恩座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穿着牛仔裤格衬衫的简爱则座到拜恩的大腿上,衣袖挽在胳膊上,搂着拜恩的脖子,好像正在热恋中的一对年轻恋人。卡梅伦经常和妈妈来往,但如果没什么大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到独居的亲生父亲那里去的。有一次我问他:“如果你爸爸现在打你,你会怎么办?”他的回答直截了当:“我会一拳把那王八蛋打趴下”。

对亲生父亲如此,对拜恩更没有什么尊重,卡梅伦从未称其为继父或叔叔,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当然这也许同澳洲社会的文化和习俗有关。拜恩没有工作,时常到卡梅伦的木工房帮忙,挣点小钱,不必上税,不影响政府的救济金。一天早上,拜恩因为身有不适,不能如约前来,卡梅伦瞪着眼睛跟我们抱怨:“那傻B不能来,也不早点来个电话,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找人。”后来他问我能不能帮帮他。

那天,我和卡梅伦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把厂房里一些木板归类,活并不累,实际上,挺轻松的。他非常小心,注意工作安全。太重太大的木板他不让我一个人搬动,而是我俩同时抬,或者是留给机器搬运,以免伤到腰部。可以看出他对工作法规和安全条例的尊重。工作结束时,他征询我对五十澳元的酬劳是否满意,这份薪酬已经远超华人餐馆每小时几澳元的薪酬,我没有不满意的道理。回来的路上他又为我买了一个‘热狗’和一罐可乐作为午餐。在他的工场,看到了他做的一些家具,都挺漂亮的,做工和质量无可挑剔。尽管以前闲聊时曾看过他的产品照片,但现场看更能感觉到,他是个优秀的木匠。他有个好习惯,他每一件完成产品和工作都有照片留档,作为纪念。

他的工作态度也是不同于很多中国人的。一天晚上回来时,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有些沮丧。原来是一位华人医生的诊所要开业,需要做一些前台、壁橱等木工活,因时间要求较紧,酬金相当优厚,两三天的活,给出了近两万澳元的报酬。而恰巧卡梅伦手上的活已经排满。他为无法拿下这个令他震惊的酬金懊恼。“那是他妈的两万啊!”他心有不甘的叨咕着。为安慰他,我随口建议,可否加些班,接下这桩生意,他当即否决。对他而言,挣钱虽好,但绝对不能占用正常的休息时间,要讲究工作和生活的平衡。这也是大多数澳洲人的工作态度。

与卡梅伦不同,也许和受过较良好的教育有关,尽管有深深的挨打的记忆,布然顿还是和父母保持着良好的亲情关系,经常回家看望父母,每次见面和离开都会给他们实实在在的拥抱。布然顿的父母之间感情还算过得去,起码还维持着生活在一起。他们住在一个小镇,开车到阿德莱德需一个多小时。一次布然顿的妈妈、姥姥、单身的妹妹以及妹妹的女儿一同到阿德莱德,还专程过来看望布然顿。他们对我都挺有好感,就像谢恩一样,在没见面之前,对我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这次来大概主要是想要亲眼见见我这个外国人,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妹妹之后又来过几次,喜欢和我聊天,好像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但她知道我在中国是有家庭的。不过很多当地人对我这样把媳妇和儿子放在家里、独自一人出来创世界,感到不可理解,有时会猜测是不是我们的关系出了问题。

后来布然顿的姥姥和父母还专程邀我随布然顿到他们的家去玩。姥姥单独住在一个小公寓里,到女儿女婿处开车需十多分钟。虽然一个人,但老太太的生活却是井井有条,穿着干净、清爽、得体。公寓布置的也是整洁、充满情趣。这是个雅致、懂得生活的老太太。那天我们先到了姥姥家,喝了杯咖啡,闲聊了一会,又到了布然顿父母的住处 - 布然顿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是经常挨打的地方。从房屋的前面看,这是一幢普通的住宅。因为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搬了出去,里面显得有些空旷。但两千多平米的后院简直就是一个鸟类动物园或博物馆,被好多个小房子一般大小的鸟笼子占得满满的,鸟笼子之间的小路都很窄,只能一人通过,用来给鸟儿为食喂水。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鸟儿在大笼子里上蹿下跳、欢快的叫着、唱着、发出各种悦耳的声音,有些还会说几句简单的英语,歪着脑袋和男女主人对望、交流。

对了,布然顿的父母当初只花了两千澳币,就买了直到现在还在居住的房子,那是在五十年代。九七年类似的房子在阿德莱德要十五万左右。二零零三年,在布里斯班应该不到二十万。而在二零一五年的今天,我所在的这个距墨尔本一小时的小城市,同样的房子大概要四十至五十万之间,如果是墨尔本东区,恐怕要一百多万,近二百万了。时代在发展啊!

在后院看完鸟,我们回到了客厅。聊天的时候,我找到了谢恩黄色幽默的出处,他是继承了父亲的基因。也许是因为初次见面,这位父亲没有谢恩那样的肆无忌惮,但也总是跃跃欲试、欲语还休。熟了之后,他应该也是喜欢说黄色笑话的人。这位父亲年轻时在当地的一个肉联厂工作,如同很多澳洲的其他小企业一样,现在工厂已经不存在了,便退休在家,妻子如同当时大多数女人一样做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但我实在看不出,也想象不出,父亲当初能有多么的暴力,给布然顿的童年留下那么深的阴影,也许只不过是对孩子的管教严厉一些罢了。这是我的猜测。

也许是教育方式和社会文化背景的不同,对孩子较严格的管教,在中国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西方的孩子心中却会留下深深的烙印。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卡梅伦和布然顿都自认为有家庭阴影,他们有没有成为社会上的渣子,而是成长为彬彬有礼自食其力的合格的社会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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